老江湖(68)
这样的情况很是奇怪,尤姜也理不出头绪了,只能向付红叶提起另一要事,“可能感知你的剑在何处?”
剑客与剑血脉相连,付红叶要寻到凤知下落倒不难,这便指出远处的小山崖道:“就目前我感知的方位,应当就是我自裁的断崖。”
他渡劫失败之地竟就是当初自裁的地方,这个答案倒是让尤姜神色有些恍惚,下意识就道:“等到第七日,雷火圈就差不多要动了吧。”
若是还有一线生机,谁又愿意选择自裁,生死门残酷之处就在于那自海域边界不断向内推进的雷火圈,上有天雷,下有天火,伴随这圈子不断缩小,岛上人可生存的空间便越来越少,简直就是在逼着他们互相残杀。
如今再入生死门,二人都不再是昔日的弱小少年,自然不允许悲剧重演,付红叶远远望着目前尚且风平浪静的林间小道,只是神色严肃道:“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寻到出口。”
“那时我们相约谁也不许对同伴动手,大家同心协力去寻出口,只可惜,当天雷天火将我们困于小院中时,方不语终是忍不住对我下了毒。”
尤姜再见到这地方终是触及往事,随手一掌掀起泥土将那干尸掩埋,言语中只有淡淡的嘲讽,“方府与姜府本是世交,我与他也算是打小长大的交情,后来更是一同拜入了天书阁。所以我从不疑他,他把寻来的灵果让给我,我还颇为感激,现在想来也是可笑,若不是你及时赶到,只怕我那时就已经死了。”
他提起这些往事,付红叶也是想起了当初的艰难厮杀,神色顿时唏嘘了起来,“我们那一批人属你天赋最好修为最高,落到如此绝境还隐隐有所突破,他们想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自是想方设法先杀你。不过,他们谁都没想到,我会以性命护着你,并且还护住了。”
时至今日,付红叶提起昔日决定仍是不悔,尤姜想,若是重来一次,大概这个傻乎乎的精怪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正因如此,他才不能让二人再落入此等绝境,连忙振作了起来,只道:“当年之人都成尸体了,还说这些做什么。继续找,你那个义弟好歹也是渡劫期修为,应当不至于被各派凑出的杂牌军做掉。”
说到这事,付红叶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风十七好歹也是渡劫期修士,那皇太子又自小不能修行根本没几分修为,就算带了些高手,又是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能杀死风十七成为最后胜者?
就在他疑惑时,念及尤姜说起的往事倒是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前辈,你说,十七知道太子进入生死门是有意为之吗?”
“你的意思是?”
此话让尤姜愣了愣,付红叶与他对视,神色也是阴沉了下来,“宣威帝只有这一个儿子,若他不知道却在这里遇上了太子,为了天道盟与朝廷的安稳,定要护着此人……”
“他是个机灵人,未必会中计。”
被自己保护之人从背后捅刀,这无疑是最令人心冷的境遇,尤姜虽是出言安慰,神色却轻松不起来,就在暗暗担忧风十七或许真的出事时,忽的就发现了一个问题,立刻抬头道:“等等,本座当年出去时死者的尸体都在身边,如今李小葡都在外界了,这里怎么还有旱魃留下的干尸?”
当年尤姜就是因同道尸体留有他造成的致命伤而获罪,生死门中的死者绝对是会被清理出去的,可他们方才又确实看见了这干尸,付红叶闻言也发现了不对,立刻肯定了他的想法,“除非此地还有一只旱魃,或者说,旱魃的炼制之法便出自这生死门。旱魃绝不是普通修士能够匹敌的魔物,难道他们就是撞见了旱魃才离开这院子?”
此言一出,尤姜神色一定,拍了拍青年的手便安慰道:“太子既是为了风十七修为而来,就该先联合自己带来的人杀死这个最终目标,可死者却是金丹仙门修士,可见这旱魃并不是他们同伙。旱魃吃人不会挑食,有如此强大的威胁在,他未必会对风十七这个靠山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付红叶:我要和情缘一起吃鸡。
裁判:不可以,这是单人模式。
付红叶:我不管,谁也不能杀我情缘!
裁判:说了这是单人模式!快去杀!
付红叶:那我就毙了裁判,再黑了你们服务器!
裁判:流氓啊!
牧北绝:呵呵,兄弟,买锅吗?
第七十章
岛上有一只吸食活人生气的旱魃, 看样子也不似李小葡那般还在努力保持人性,这让二人更为警惕了一些。付红叶将小院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也不见有人影,这便对尤姜道出了自己所得, “前辈, 我将这院子里都查了一遍, 共有三间客房存在被精心收拾过的痕迹,若说太子和十七是因身份尊贵有人侍候, 这与他们同等地位的第三人又该是谁?”
这三间房被褥皆有被动过的痕迹,桌上也有一些未动过的饭菜,可见太子和他的随行人员至少在这里住过一夜,或许风十七当时也与他们在一处。不过,这第三人还是引起了二人注意, 尤姜顿时皱眉道:“长安除了这中毒的太子近日也不见什么达官贵人销声匿迹,或许是赵绥投进来的强大修士?”
太子是储君, 风十七又是渡劫修士, 能与他们身份相当者并不多, 然而要说具体是谁, 目前尚缺线索。尤姜细思之下,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说赵绥与宣威帝的约定是助他提升修为长生不死, 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儿子进生死门?哪个帝王不想永远坐在皇位上,宣威帝这些年甚少流连后宫,本就是因为不愿留下子嗣,这一个太子还是大臣们整日念叨着无后为大才生下的。毕竟他也不是大才之人, 若有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这个皇位只怕就不安稳了。”
是啊,宣威帝自己想要永生,让太子得到风十七修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件事,或许还有一些赵德筑也不知道的隐情。
这种宫闱之事天道盟素来选择避嫌不插手,倒是尤姜因故族而多有关注,付红叶此时也是向他诚恳问道:“前辈的意思是太子与宣威帝未必和睦?”
“姜皇后不算美人,但她修炼天赋极佳,生下的儿子李游龙也远比宣威帝资质好,可惜这太子出生后就体弱多病,时常告假不参与政事。姜皇后病逝后,太子更是受惊过度休养了三月有余,然而,这样养着养着他反而有了金丹后期的修为。”
尤姜对这些事果然如数家珍,他说时神色已有暗示,付红叶自是察觉出了问题所在,“修行一道极重根基,体弱多病怕是不宜修道吧?”
身躯是修士容纳灵气的基础,锻体是每个修士必经的过程,若不是秋月白这样受了诅咒天生残疾之人,断没有到了金丹期还有体弱的道理,尤姜冷笑着便证实了他的猜测,“若他根本没病呢?”
如此便是这位太子一直瞒着所有人暗中培养势力,这样的人定不会轻易冒险,进入生死门必是有所图谋,可他偏又和风十七撞在了一起,付红叶闻言也是有些头痛,“这位游龙太子自小就知道藏拙示弱躲在暗处修行,看来不是省油的灯。”
姜皇后嫁给宣威帝时还是妙龄少女,那时宣威帝一心寻求长生,对后宫的兴趣也就是那样,这位皇后几乎是姜氏主动塞给他的,之后又几番邀宠得了个太子,要说其中没有图谋,尤姜是不信的。
他最清楚姜氏为了野心可以做到什么程度,之前听闻这个故族过去便是负责祭祀长安天子的一脉,更觉其中颇有文章,如今捉摸不清的情况下,只能向付红叶警告道:“姜氏的种素来狠辣无情,你且小心防着吧。”
尤姜也流着姜氏的血,自觉像他这样听闻祖宗祠堂被一把火烧了仍无动于衷之人也是冷酷无情,说话时神色便满是冷意。付红叶知道他提起姜氏心情不好,瞧了就是向前一把搂住教主的腰,伏在他的肩上凑近脸颊轻轻啄了一口,只轻笑道:“很辣吗?我怎么没尝出来?好像还有点甜?”
尤姜当初听闻侄女嫁给了个老皇帝,还道她是被迫的,历年来命魔教关注长安情况,后来听闻她生了个病弱儿子还派独活前去诊治。谁知这一看倒是发现了皇宫下藏着的暗流,这才知道,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姜氏哪有什么纯真之人,也只有他还在顾念什么亲戚血缘。
这样的事尤姜提起都觉丢人,情绪自然不好,然而,付红叶这样往他一凑,那来自年轻修士的灼热体温蓦地就驱了多年寒心,什么坏心情便都没了,他也只能侧了脸斜视这人,半是欢喜半是无奈道:“没个正行的小面人,保好你玄门掌门的颜面,小心太上长老看见了抓着你又是一顿念叨。”
一个正经修士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不过,反正这里是荒郊野外,付红叶也就不拘着了。他少年时就喜欢伏在姜奉之背上,看着儒雅少年训斥他举止不得体的无奈模样反倒高兴,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纵使大家容颜更改,韶华不再,再次做出同样的举动,心里的欢喜却是一如往昔。
当心悦一个人时,和他在一起就高兴,预想和他共同走向未来内心便满是雀跃和期待,他走了很多弯路才将这样简单的快乐找回来,如今定要好好珍惜,断不能再弄丢了。
他心中感慨万千,在尤姜面前却越发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仍是抱着人不撒手,只微笑道:“前辈此言倒是提醒我了,这岛上这样大,与其耗费时间精力去找其他人,不如让他们来找我们。”
话音一落,白衣青年便自袖间扔出一枚玉丸,随真气升天便化作漫天枫叶伴随霜红光华久久不散。尤姜心知这是光影招出的幻术,看见枫叶落在掌间却是忍不住握紧,只问:“这是天道盟的传讯烟花?”
“枫叶是我独有标记,十七若是无事,看见它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修士自有独门的感知手段,这样的光华足以引来岛上各处之人,的确比他们一处处找要快捷,尤姜也是点头道:“说的也是,这入口开得突然也不知有多少人被卷了进来,若是同伴有个地方集合总是好的,纵使来了敌人,你我联手也不惧他。”
实力摆在这里,二人行事也是颇有底气,不过,来者行动倒比他们想象得要快,讯号刚一放出便见魔教三位长老从密林中刷刷蹿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姜分明记得沙礼耶是将其余二位长老护在屏障内的,未想如今三人竟都进来了,不由疑惑道:“你们这三个老瓜从哪飞出来的?”
魔教教主和长老是一日不抬杠就难受,此时三长老翻了翻眼皮便悠悠道:“教主抱着个男人就跑了,我们自然要过来捉奸。”
诚然他们是见尤姜随付红叶而去不放心跟了来,三人却是一个都不会认,就连最温和的苏梅子也是看着二人眨了眨眼,“这算不算是捉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