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96)
彭循一下木鸟就左顾右盼:“在哪在哪?”
凤怀月把他的脑袋转过来,你先冷静一下,这样很容易被人打。
旁边有人听到,咧嘴一乐,主动凑上来搭话,这位兄台,不会是在找这木兰岛的岛主吧?她可不好见,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出来一次,出来了,也是坐在堆满鲜花的轿辇里,难以窥得真容。
凤怀月道:“没有,我们是在找兑换玉币的钱行。”
“钱行就在那头。”那人伸手一指,又压低声音,“说真的,若你们想看岛主,我有门路,就是得花点小钱。”
凤怀月与彭循对视一眼,问男人:“多少?”
对方回答,五万玉币。
凤怀月被这个价钱深深震撼:“五万,你怎么不干脆去抢。”
男人道:“嗨,五万玉币又不贵,想看美人,哪有不掏钱的?”
凤怀月挥手将他打发走:“行了,再说再说。”
转头就去找了司危,将手一伸:“给钱!”
司危问:“什么钱?”
凤怀月理直气壮:“你平日里看我的钱!”
作者有话说:
余回:阴海都的笼子不是这么用的!
凤怀月:蹲在柜子里翻找美丽衣服.JPG
第72章
凤怀月细细算来, 看一眼木兰岛的主人需要五万玉币,看一眼我,那还不得五十万?司危却不愿认下这账单,扯住他的脸道:“五万玉币是因为鲜少得见, 所以囤货居奇, 像你这种一天往外跑三趟,一回赴宴见百人的, 怕是收不到什么钱。”
想值钱, 就不能出门, 凤怀月当场决定放弃这条致富路。这座海岛的岛主名叫宁不微,细究起来, 爱好与凤怀月其实有几分相似,因为据说她也喜欢花团锦簇,奢靡璀璨的好东西,光是卧房院中那一株高大的粉色玉树, 就很不得了。路人甲感慨道:“怕是连那位凤公子都闻所未闻。”
凤怀月没法反驳, 因为他确实没有听过,粉色玉树, 想看。
司危答应带他去看。余回与彭循闻讯, 也强烈要求同往,看树倒是其次, 最重要的其实是想看人,毕竟彭流片叶不沾身地活了这许多年, 成日里看起来既寡欲又无趣, 难得冒出来一段桃色绯闻, 这谁能忍住不看?
彭循兴致勃勃地跑出去问了一圈, 人人都说宁不微住的地方倒不难寻, 就在南面一处巨林里,宫殿修得高可摘星,但想看容易,想靠近则是千难万难,具体难在何处,以往那些擅闯者无论修为高低,皆有去无回。杜五月道:“有些时候,鬼船也会在此短暂停靠。”
“鬼船需要补给?”
“不需要,不过买下高等舱位的客人们,往往也愿意豪掷万金买一个上岸透气的机会。”杜五月道,“鬼船上的恶灵们便会跟着下船,那些脏东西贪财好色,又横行惯了,一听到岛主是美人,哪里肯放过,有一阵子,他们简直像蝗虫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朝着巨林里飞。”
但飞多少,死多少……也不确定死没死,因为横竖全部有去无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杜五月看了眼高大强壮,双臂有力,身躯好似一堵墙的魁梧彭循,生怕他也会自诩修为高深,不知天高地厚地乱闯,所以含蓄提醒道:“这木兰岛上好玩的不少,好吃的也不少,就是路有些绕,可别不小心钻进了巨林。”
彭循嘴里答应,转身就回去问:“我们何时动身?”
司危:“现在。”
凤怀月:“好好好。”
余回伸手一指:“往这边走!”
看起来全然没有把那会吃人的林子放在眼里。
几人御剑向南,不多时便抵达了巨林,具体有多巨,古木高参天,繁茂枝叶将炎炎烈日挡了个严实,攀附在树干上的爬藤足有成年男子两条胳膊粗细,地上堆积着腐烂潮湿的厚叶,凤怀月只看了一眼这环境,就觉得自己的骨头缝已经开始风湿酸疼。
林子里遍布沼泽,前有蛇后有虫,着实没法走路,四人便隐去身形,御剑慢悠悠地穿梭于古木间。起初环境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行至途中,地上却忽然出现了一截雪白的手臂枯骨,凤怀月道:“理应新死没多久。”否则骨头上应该覆满苔藓与泥土,就像……躺在它隔壁那位邻居一样。
凤怀月粗略一数,被泥埋着的,散落在四处的,光视线所及范围内,少说就有几十具尸体。司危捏住他的后脖颈,道:“要是这么比,你的五十万玉币确实算是良心定价。”毕竟包见面,还不会将命也一并看出去。
“良心定价也没见你付。”凤怀月拍开他,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迎面却忽然飘来十几根白色银线,若非闪躲及时,差点罩在头上。
彭循手起剑落,将那些银线挑开,道:“是蛛丝。”
再拐过弯,林中果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看起来与凤怀月躺过那张捕梦网类似——除了上头正挂着一截血呼刺啦的大腿,而另一头,一只泛着粉色的蜘蛛正在慢条斯理地吐丝,风一吹,那些银白的丝便飘向了四面八方。
光线一明一暗间,空气里也闪烁点点,余回随手丢出一颗玉石,几乎只在一瞬间,石头就被蛛丝拖进了网中。粉毛蜘蛛立刻迈动着八条长腿爬过来,张开嘴,将玉石“嘎巴嘎巴”地吞吃入腹。
凤怀月道:“怪不得这里会有如此多的白骨。”四处飘荡的蛛丝简直密密如春雨,极难发现,也极难躲避,稍有不慎就会被拖进网中。
司危将视线投向凤怀月的胸口。
小白立刻连滚带爬地往衣襟里钻,差点将它自己卡进腰带中。
凤怀月也坚决不肯,谁家女儿会吃粉毛老蜘蛛,你这什么爹?
彭循自告奋勇:“我来!”
其余三人后退一步,给他让出地方。彭循单手结印,有细小的风在他指尖环绕。
一根又一根的蛛丝被卷进了风里,空气中很快就出现一根由蛛丝组成的银白“纺锤”,先是长一尺,后是长一丈,越来越粗,越来越重,也就越来越难以操纵。彭循紧紧咬着牙,胳膊重得如同承了千钧力,眼看他就要坚持不下去,余回在后微微一抬掌,狂风顷刻而起,裹着那根纺锤四处横扫,而司危也在同一时间出手,幽蓝灵焰无声炸开,将所有蛛丝烧成了青烟。
完全没有得到机会给大侄儿帮忙的凤怀月只好说:“出去之后,我再给你包个红包。”
那只粉毛蜘蛛懵头懵脑,并不知道家为什么没了,还在原地疯狂打转。众人并没有与它多做纠缠,继续前行,前头却又忽然出现了一片浮动的结界,透明的,时而薄,时而厚,就像是被放大后的千丝茧。
彭循咋舌:“这里怎么也有这玩意?”
“有是有,不过看起来当中并无煞气。”余回道,“与修真界那些黑雾雷鸣的茧壳还是有所不同。”
若是对着光看,茧壳竟也透出一股亮晶晶的粉。彭循再度自告奋勇:“我去看看!”
余回将他从衣领子上及时拎住,自家那不着调的外甥天天弹琴写诗地思慕美人,固然令舅舅头疼,但换成这动不动就要去斩妖的热血猛人,实不相瞒,舅舅的头疼之症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凤怀月这回总算抓住了鼓励晚辈的机会,立刻道:“我陪你去。”
他要去,司危自然会陪,而三个人都进去了,余回也只有跟,不跟不行,因为这三个人看起来虽然光鲜体面,但一个虚亏,一个伤重,一个毛躁,属于驴……表面光。
司危:“不会比喻可以不比喻。”
余回:“走你的路!”
粉色的千丝茧,连踏入的过程都要温柔许多,再没有那狂啸的风声,而是像一脚踩进了棉花窝。茧壳内,天高气爽,花海连绵,木鸟在空中成群结队地飞过,每一只嘴里都叼着一幅画。彭循御剑而起,随手捞了几张回来,打开一看,分别是《越山仙主走路图》《越山仙主坐下图》,和《越山仙主凭栏独望图》。
余回和凤怀月:“啧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