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绒绒拯救世界(279)
这个比喻也不赖。许榴眯起眼睛,反正过去的一年里,他不就是一盆植物吗?
说来也奇怪。
做了植物,做了猫狗,好像就没有好好做过一回儿人。
许榴心说,难不成我命中是有什么劫数注定了不能好好当人呢。
怪怪的。
许榴很想偷偷睁开眼睛看一眼这小贼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被人这么力道适度地揉捏按摩着,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抵不住这海潮般汹涌而来的睡意。
许榴眼睫毛抖了抖,终于撑不住,真的睡着了。
这次做梦,又和以前很不一样。
他梦见自己又成了那只流浪猫。
那只最开始的,自己给自己起名字的小猫。
后来猫大哥不见了。
叫石榴的小猫生怕大哥以后回来找不到他,他日复一日地在那棵对小猫来说巨大无比的石榴树下等他。
等到寒来暑往,春去秋来。
熟悉的黑猫再也没出现。
小猫变成了大猫。
大猫还是乖乖地坐在石榴树下等他。
没有大哥在,猫变得脏兮兮。
他不漂亮了,身上的毛因为时常打架和翻垃圾桶变得油腻腻灰扑扑的。
猫成了别人看了就要捂鼻子逃走的猫。
猫还是坐在树下等他。
猫成了附近很有名的猫。
所有人都知道有只流浪猫最喜欢坐在树下等人。
应该是被主人抛弃了。
路过的人和猫都在窃窃私语。
猫心想,我才不是流浪猫。
我有大哥养的。
大约是那一年的冬天。
那天实在是太冷了。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流浪猫都急着找地方避寒,缩在下水管道里不肯出来。
天上飘着小雪,呼吸时吹出来的气都要结成了冰。
猫在被剃秃了的石榴树下坐着。
被冻得直打喷嚏。
细小的雪粒堆积在猫厚厚的皮毛里。
粉色的肉垫被冻得站不住。
他只能用大尾巴垫在屁股下,好让自己不被冻在地上。
猫像是一座被小孩子用雪堆出来的雕塑了。
有人撑着伞穿过风和雪,走到了猫的面前。
伞面挡住了飘摇的细雪,猫被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阴影里。
快要被冻成冰雕的猫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见了一张陌生的人类的脸。
猫从没有见过这张脸。
但就算是以人类的审美来看,这应当也是张非常好看的脸。
他被冻得太久了,胡子上都结了一层细细的冰碴。
猫突然掉了眼泪。
他已经很努力听大哥的话,就算是这么多年一只猫流浪也在很坚强地活着。
他已经不是当年躲在纸箱子里瑟瑟发抖的小猫了。
但是现在猫根本忍不住。
眼泪掉在地上,很快就被冻住了。
猫的眼泪掉得很凶,止也止不住。
人类蹲下来,用手指抹掉了猫的眼泪。
他把脏兮兮油腻腻的猫塞进了自己厚重的羽绒服里。
他还是喜欢把小猫塞在自己的肚子下面。
“不哭不哭。”
人类摸了摸小猫的头。
猫在雪地里呆了太久,嗓子都冻哑了。
但是他还是哆哆嗦嗦地,“咪呜咪呜”地叫。
他说:“哥哥,你回来啦。”
他还想说:“哥哥,我有在好好等你哦。”
第216章 猫,石榴,乐园(5)
许榴睁开眼睛, 一滴亮晶晶的泪珠顺着眼尾轻巧而无声地滑落。
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梦中男人的脸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还依旧深刻地清晰着。
就连呼吸都好似鼻腔中带着点寒凉的雪沫。
许榴揉揉眼睛从病床上坐起来。
他摊开自己的手掌, 青年人的手掌纤瘦白皙,掌心纹路蜿蜒,雪白底色上蒸起淡淡的粉色,恍惚间好似昨夜里那人手心的温度还妥帖地残留其上。
许榴缓慢地攥起手掌。
是你吗?
他想。
许榴自从醒过来之后,身体恢复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不过一个月, 他就出院了。
许榴的家人早就已经搬去了国外, 在国内给他留了一笔巨额财富, 足够他衣食无忧甚至是奢侈地度过下半生。
出院的那天, 天气很好。
许榴好不容易换下了病号服, 穿了简单的白色宽松卫衣和牛仔裤, 头发蓄得有些长了, 覆在额前恰好露出精致眉眼,清新俊逸得像是个还在读书的大学生。
小护士乍一看这位院里出了名的漂亮病人这副装扮, 下意识失了神, 好半晌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束包装好的百合。
那束百合开得正盛,一看就是刚开了就迫不及待地裁下来包进了层层叠叠繁复的牛皮纸里。
花瓣上都还残留着滴滴点点的新鲜水珠。
许榴微微睁大了眼睛。
“啊, 不是,别误会。”小护士反应过来慌忙摆了摆手, “不是我,是有人送给你的, 祝贺你身体康复呢。”
那小护士语气里有点羡慕:“这束花开得这么好, 真是有心了。”
许榴呆呆地抱住了那束花:“那人呢?”
小护士却像是受了谁的指示,连忙换了个话题:“哎呀, 我想起来还有别的房的病人没看呢,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对了。”
那小护士生了一副很和善的笑模样,回眸笑眼弯弯的:
“忘记了,祝你往后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许榴抱着那束犹带晨露的花,嘴角抽搐,到底是何方神圣,送了花又不愿意被他发现。
海螺姑娘吗?
许榴低头嗅了嗅,他觉得自己可能总是梦见自己变成猫,连着嗅觉都变得灵敏了许多。
在鼻尖漫溢的清浅香气之间,竟然捕捉到一股不属于那柔软花香的,凛冽气味。
许榴莫名地又回想起梦里寒凉的雪色。
连鼻尖都开始微微发痛了。
青年昳丽眉眼却因为这冰冷的香气而带上了笑意。
进进出出医院的人,偶尔会注意到这个抱着花的青年露出惊艳的神色。
或许到底是大病初愈,体力也不是很好,出了大门口下楼梯的时候许榴脚下竟然不自觉一软,整个人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
医院门前台阶修得堪比天梯,这一跤摔下去,估计许榴就要马不停蹄地回去了。
“小心!”
一只手从身后紧紧地揽住了青年的腰肢,将人一带,稳稳地按在了怀里。
许榴猝不及防从脸朝地变成了埋在男人紧实的胸膛上,那股子凛冽如刀子的香气又蔓延在鼻尖。
猫的耳朵格外尖,微微动了动,听见有人惊呼:
“天哪,最近这医院里帅哥也太多了。”
许榴脸被埋得通红,连带着耳朵尖都被撩得滚烫。
那抱着他的人音色明明冷淡,语气里却透着点慌张:
“怎么样,哪里摔着了没有?”
许榴抱紧了怀里的花。
牛皮纸不堪重负,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少年从胸口里抬起一张秾艳好似石榴花的脸,圆圆的,猫儿似的眼睛勾起来,偏偏语气带着点可惜:
“我倒是没事,只是可怜我的花,刚送到手上就被压坏了。”
那人果然低头看了看被他压坏的白鹤,脸上露出不自然神色,将人好好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了才松手。
“对不起。”他似乎没听出来许榴在无理取闹,又或是听出来了也惯着他,“我赔你一束更好的。”
许榴伸着手任由他给自己检查身体,手里却很宝贝的抱住了那束百合,仰着脸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手里的就是最好的,你从哪里赔一束更好的给我?”
啧,被只猫给碰瓷了。
男人英挺眉眼里露出点好似习以为常的无奈,但是又硬撑着在许榴面前装陌生:
“那你想让我怎么赔?”
许榴一听,猫儿眼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