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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个夜晚中的水上灯与梦(69)

作者:凯奥斯 时间:2021-09-08 07:17 标签:快穿 强强 情有独钟 边缘恋歌

  这只是个无奈之举。经历过埃洛以后,对这样无缘无故靠过来的人我报以相当的警戒心,试着在夜深时溜了好几次,可他总能一会儿就赶上我。
  我学过一课,身上做了准备,有方法摆脱他。在我随身的包裹里有一些小纸包,大多数是盐巴、香辛料之类的调味品,不过里面也混着一些危险的药剂,都是足以致死的剂量。有的是毒草、毒虫磨碎的粉末,有的从巫医、游方郎中那里买来,药效都验证过。没动手的原因是,目前我还认为生命有其奇妙独到之处,如非必须,不想把它从躯体上夺走。
  这家伙终日里躲躲藏藏的,有时也会翻了船,他跟我许多日,有天夜里我正睡觉,被他急促地摇醒,“嗳,你会不会医术?”
  我睡意朦胧,说只会一点点,他在我身边一躺,把左边的裤腿提上去,叫我看他腿上的伤口。
  那是在一处荒庙,我点着桌台上的半截蜡烛,把烛光凑近伤处,那像被不知名的毒物咬过,已然紫涨。
  “你看见什么没有?”
  “黑灯瞎火的,我怎么看得见!”听他中气十足,应当没有大碍。
  以防万一,我把刀子在火上烤热了消毒,给他割开伤口放血,撒些止血药粉上去。没有纱布,我直接在他的衣服上撕下一段裹在伤处,总比就这样暴露在灰尘和空气中好。
  他嘟囔着抱怨,人却柔顺,被刀子割开肉也没怎么挣扎。
  破庙没有床,我把留给信徒敬香时跪拜的蒲团拿出来,拼成一排睡在上面的。念及他是伤患,便让他今晚不必再躲,他就脱下外衣铺在一旁躺下。我虽然很困,始终没睡着,等他的呼吸平顺,悄悄收拾好上了路。
  天刚微亮,远处传来悠长的鸡鸣,我走了许久,净捡芜僻的小路上,两侧细瘦的小树一直伸到远处,我走过两三片田,一处荷塘,停下来坐在路边歇脚,吃些干粮,正盘算接下来要去哪里,从灰蓝的小路上渐渐走来一个跛脚的影子,没多久就到我身边,俯视着我笑,“你倒跑得飞快。”
  我把干粮收回包裹,“你也不慢。”
  给他上的药中混着安神的成分,他必定睡过一段,我想不到他醒得这样早。在那受伤的小腿上充当绷带的布条是黑色的,我用手指一摸,已全浸透了。“这样跟着我有什么意思。”
  我故意吓唬他:“给你上的药有毒,你还想要这条腿就别再跟来。”
  他抢过包裹,翻出我全部的干粮,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其余的全都掷进泡水塘里,像一头骆驼似的在我面前慢吞吞地嚼,一边嚼一边说,“留着我吧,我去给你找吃的。”
  我没了吃的,其原因就在他。。
  我叹了一口气,“你害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你要是不跑,咱们现在可睡得正香哩。”
  我靠着树眯了片刻,本来只想闭上眼睛养神,谁知真睡着了,等我醒过来刚好听到“啪”的一声响在耳边,掌风都打在我脸上。我扭头望去,是小五在给我捉蚊子。我又叹了一口气,“你说我把干粮捡回来还行吗?”
  他摇一摇头,无辜地瞅着我。我心肠不软,不想留他,只是饿了。我要他如何扔我的粮食,就如何弄回来吃的,我在此处等。
  他很快弄回来一只鸡,据说是跟某户农家买的。我们就地起炊,解决晨饭,相对着大啖烤熟的鸡肉,我偶尔抬眼看一看他的脸,细眉细眼,单论长相是很秀气,也有聪明相,可他的行为怎么也不是聪明人该干的事。
  “你家没有其他人了?”我问。
  “没了,就我一个。你来之前我终日在家躺着,无聊得很。”
  “跟我一起也不好玩。”
  他不置可否,咂咂嘴说淡了,让我再给他点盐巴。
  “至少咱们先约好。”我把盐递了去,“我不可能一直留你,你得答应,今后假如我在一个地方落脚,你就走,不许质疑。”
  他满口称是,谁知听进多少。我让他今后不必再躲,就在我旁边行路。
  其实就是他想躲也不成了,这疯人为赶上我,把新鲜的伤挣出裂口,我又撕了他一片衣服包扎,他不太乐意,那也是没办法的。我可不愿意为他这么糟蹋衣服。
  偶尔他还有点作用,比如遇到市井流氓勒索时,往常我会老老实实交钱,因为看着不富裕,基本不会被太过刁难。实在难缠有要搜的,我将主要的钱藏得比较隐蔽,很难搜出。有了小五在,我连这点钱也不必付出,唯有此事还算不错。其余时候他只起到个说话和干饭的用处,也就是说,全无用处。

65、双生 03
  我跟小五凑合过上一阵,落雪时还在一起。
  我考虑找个宁静的小镇渡过最冷的时候,想赶他走,却苦于当初条件定得太宽松,约定的是当我定居他再离开,此时他自然是不肯走的。
  租住的小院有两间平房带一个庭院,简朴却也干净,我跟房主爽快地定了一个月的契。小五平日里在外人面前就充作我的弟弟。
  选来落脚的地界虽没有朔北风冽雪寒,也算不得暖和,更兼湿气重,夜里经常捂不热被子。一间屋子里摆了两张床,我们各自一张,自打有个住的地方,小五回复之前的状态,像只老乌龟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不支使他绝不动弹。
  不出门的下午,我生好炉子,把房间熏得暖气融融,我一早催小五去买红薯,挑三个在炉子上烤,顺便在炉边看书,小五从被窝里伸着蓬草似的脑袋看稀奇:“你还会看书呢?”
  “我还会说话呢。”我说,眼睛没离开书本,“那年送你的话本你看了没?”
  “嗯。只是没小时候看的感觉了。”
  我笑了,“你今年才多大?”
  “二十还能算是年轻吗?”小五反问。
  “管他十三、二十,反正你一直也没大变。”
  他说:“我变化很大了。”
  会为这种事伤春悲秋本身就是年轻的证据,在我看来他还像一只刚破壳的鸡仔。
  我把书合上,正经地问:“你的父亲是怎样死的?”
  他嘴皮一翻开始胡诌:“家父向来身体不好,后来生了急症......”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扯谎?”
  “你既然一直都不愿意理我,现在又为何要问?”
  “要么老实说,要么就走吧。”我说,“我不留不知底细的麻烦在身边。”
  小五剥开一只橘子一口塞进嘴里,向我膝盖扔橘子皮,我展开衣裾把橘皮抖落,“等下你自己扫地。”
  他见我的确不肯移开话题,才说家里是练武的,他父亲壮年时在江湖上颇混出些名堂,同时结下不少仇家,后来成亲生子,在小镇上隐姓埋名,只充作薄有资产的普通商人,谁料还是被仇家找了来。
  “所以你父亲不是病死的?”
  “我母亲是。”小五接连拆了好几个橘子,橘皮酸涩的清香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我父亲是被杀的。”他指头在脖子上划一笔,“一剑封喉,干得很利落,我就在一旁看着。我本来也是该死的,可惜没死成。别人都没这么幸运,厨娘、园丁、管家,一个也没活,我家就成了凶宅。”
  “你的兄弟呢?”
  “也死了。”小五脸皱成一团:“你偏要听这个。我一点也不想提。”
  我当作没听见,问道:“你是怎么活的?”
  小五把手腕子往我一抻,“摸摸。”
  我扬起眉毛,歪头瞧他。
  “脉搏。”他说。
  我探过去一摸,“你没有脉?”
  “很微弱而已。”小五整个儿缩进被子里,细声细气地说,“气血不畅,总容易冷,所以我小时候冬天难过得很,几乎出不了门,谁知就因为这个病症捡条命来。”他假模假式地咳嗽几声,“快,给爷拿滚烫的红薯来,我好暖暖脆弱的身子。”
  我喊他滚蛋,哪有刚放进去就烤好的,这个混吃混喝的家伙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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