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40)
“我知道,我不蠢。”他看轱辘,闸一按一松,不知在想什么,“你少他妈瞎举例。”
又问:“你要转回石家庄上学吗?”
“你不舍得?”
颜家遥扪心自问,得到答案,如实承认说是的。
湛超反而脸红很久,说:“陪你到路口,我买口吃的。请假我就好几天见不着你,我要多看你一会儿。我能找个没人地方亲你一口吗?”
路口有民居,两栋间的巷子无章法插空卖着格拉条、干扣面,城规盲区,但过日子就是在乱乱的残局里进让。也有摊子做炸串,用油看着比岑雪的清。湛超买的烙馍就份糖粥。粥摊主在温,两人坐小桌边的塑料凳上等。凳子结腻垢,起身黏屁股。
“我妈让我自己选,回还是在这念完。我说念完,我爸没意见。他们应该会给我雇个保姆阿姨。其实根本不用,我会做饭,洗衣服拖地都行,死不了。我妈溺比较爱我。我不全是因为你,他们也觉得硬让我回去会不适应。”咕咚一口咽掉嘴里的东西,突然问:“手怎么破了?”
颜家遥没回答,温柔疼惜地看他,问你是不是一直没哭过。摊主粥碗端上桌说声小心烫。
湛超揉皱眉几秒的哑然,眼睛粼粼一闪就掉下泪。接着失控泪流成股。“我跟我爷爷说我以后毕业会带他坐飞机再去趟朝鲜。”再就是孩童式的嚎哭。
颜家遥整个抱紧他,“你稍微小点声。”边抚摸他后颈。
湛超就真低抑下分贝。此情此刻颜家遥心里有个感觉,要诉诸于口的话直觉要把十几年拥有的东西抛向角落,“你哭得我好心疼,就觉得......你像我的一个宝贝一样。”
第34章
颜家遥表心迹,“我觉得,你要跟我说你爱谁,我不信是因为我没见识过。而且觉得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你亏大了。但我觉得你不会食言吧。阿华田我给家宝喝了,但板栗我吃了。你就继续爱我吧,我也会在乎你的,我也不愿意辜负你。你就——.哎我说不下去了!再、再说我要晕了。”
湛超有这种时候:延吉雪场他冻掉鼻子,想我一定一生忘不掉这种野蛮的白;湛沛生头次吃野食,谭惠英夜哭,隔天早起烩面仍记得沸足一刻钟,比较软乎,他想我的愤怒日积月累总有天会对父亲抱有杀意;过年那次去准提寺,雪最后还是下了,晶片落到颜家遥鼻尖,他迟慢仰头呵白汽,青山瘦骨,那幕很写意,他身上登时也有股悲剧性的弱与力,他想他好美啊,我怕要这刻记好几年。时间帮你收纳这些。存得不好,所有带光的事物就那么一线线熄到满眼模糊。我依然知道当时我什么心情,也只是知道,不能让此刻的我再次具体地快乐悲伤或愤怒起来了。时间进程是黯败一切最后弃绝。结果到死你都不忘的未必珍贵,只是碰巧。湛超早慧,十几岁明白“遗忘”力量的浩大与随机。
他铆紧颜家遥幸福耻辱的脸。他心里喊记住记住记住,记住这个感觉,如果我以后过得不好,这可能就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候了。至少不要忘得那么早!于是用力到浑身发抖,忘记回应说,好我一定一定会继续爱你,继续迷着你。
湛春成四月辞世,铺张用了许多白菊;同月颜家遥弄伤手摘了束玫瑰献给他。湛超觉得二者割裂又牵丝有逻辑,像有次梦里自己跳崖,不死不伤居然掉在云上。
湛沛生抹脸不哀伤,飞快赶回矿地。谭惠英多留半月打点。湛超说爷爷奶奶都在这房子里走,一个人住我心难受,她在五中附近帮他租下间公寓房子,新修单居室,上学不必太早起,明窗净几电器俱全宽带入户,聘了个阿姨顾三餐跟洗刷;湛超说宽带根本是摆设啦,她带他去百脑汇组了台联想;湛超在隔壁柜台看上了三星双屏翻盖,她问你喜欢吗,那就买给你;湛超说妈啊,是不是我小时候儿你跟我爸干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啊?她噗嗤一声笑:“给你上锁喽,怕你飞。”
婚姻底子八花九裂,湛沛生起居依然离不开谭惠英,纠纷讲和,不出意外共此一生。她是傍晚的飞机,晚饭在馆子吃。有一锅绍兴酒灼虾,她在一旁耐心地剥虾壳。
“爷爷之前说,小马叔叔回井陉了。”
“是啊。他股票做得不太行,”谭惠英开始着力擦手,“现在调去水文局。”
居然打听得这么详细。是不是也因寂寞心因报复心,因反正都见了,于是和他做了?湛超不像自己以为的开明大度。“你们见了?”
“几次饭局吧。”又擦嘴,口红染花唇缘,“见过也不会做错事,也不是什么忠不忠诚,是觉得我越没错越是报复你爸,虚荣心吧?你爸不是不爱我——”是什么,她没说。
湛超按她肥白的手背,拇指离开留下个浅坑,“怎么老是肿呢?”
“平常就控制少喝点水。”谭惠英微笑,从他头顶摸到颌尖,又几趟往返,散发着香香的气味,“你心里在难过什么?感觉你有话想对妈妈说。”
也许就是母子间一刹那盲龟浮木的心灵感应。但湛超那次大滴掉泪,什么也没解释。怎么可能解释透呢?
颜家遥答应去湛超家。几乎在他一跃下烟囱前,下课打铃,徐静承无意识执行了“营救”:“咦?你今天没带饭?”
“没。”饭盒在包里。
“哦不是说,有题化学你不懂吗?解法其实好简单,就是守恒法。”
颜家遥不同于有一半理想主义魂灵的湛超,他那种人读书会不太行,可割破手,连少年血都比旁人的红一点。自己比较无趣,但还是有规划的:我倒霉催的,也许一生就要和两个女人捆绑着匍匐前进了。天灾人祸倘若毁我,我会自由;毁她们任何一个,我也自由,但一生无权再快乐吧?只是他决定了,今天开始,从折磨里保释自己。
他欻拉合上书包,“下午说吧。”
湛超租房崭新,靠近墙闻得见淡淡涂料味。阿姨留下两菜一汤,炖了糖水。颜家遥探出窗外看,“居然能看见操场。”春天刮风妖妖的,最挑心里一根筋。
“我说可以牵根索,听打预备铃了直接滑过去。”牵住他,“去房间。”
房间偏小也不甚亮,布帘拉着,窄床默默靠窗帘尾端旖旎堆在檐边。湛春成91版毛选收了十套,更不提马列、改革攻坚诸如此比,湛超完全不会碰,只带了些小说,又租了点碟,都随意垒在地上。边上有DVD和卡带机。松木桌上横着教辅,纸笔,边上立了只吉他,湛超最近会像地下摇滚那样癫癫地练佛拉门戈扫弦。第一天隔壁的就来凿了次门,看见开门的男孩满眼泪,愤怒变哑然。
“你还真多才多艺。”颜家遥过去拨弦,噔噔金属弹跳音,不知道算有不算有天赋?是有旋律的。
湛超从背后看他,他衣裳端正,很洁净,联觉他也像把旧琴。把琴抱在怀里拨某个精致的细部就牵动全身发出悦耳的鸣响,湛超想得下体紧迫,又觉得不要那么触法神圣地对待他。可以吧?自己坏一点。他掀过去从后含他耳朵,他缩了下就很快不动,哪里都松弛,侧过脸和他情人样两腮厮磨。湛超手去他下腹,顺裤缘滑进四指,那有一层薄脂肪。“感觉你只有这里胖胖的。”他那块摸起来滑滑鼓鼓又有毡毛丝丝延上来,湛超抚个不停,拇指抵进他肚脐内陷。他决定,这次一定要让他先射出来。这么弄了会,颜家遥突然笑,脱口幼稚腔:“好痒啊。”身体朝前一闪,吉他“咚”地倒下去。
口一次插一次,湛超有早/泄嫌疑。为什么说早/泄呢?因为两次办下来发觉离下午上课还早。他以为自己控制得足够好,却发现颜家遥腰际两侧全是他指痕。
湛超精光赤脚甩着老二去厨房盛苹果汤。一屋子都拉帘。回房,颜家遥依样精光光,懒散趴着翻自己看过半的一本闲书。他说要不要吃饭?颜家遥翻回正面,茸发里那根鲜红垂萎。“射晕了快。但我不怎么饿。”
“苹果汤。”湛超心眼一动,勺子舀了一块叼在嘴里,俯身手支他耳边两侧。
糖水一二三滴在他下巴上,滑出去,颜家遥眼睁睁的,不像要动或要说。湛超很快决定不玩儿了。他想男生就是这样,得到就会去作践,闹一闹,你包容,你忍耐,以此辅证我是真的得到你。简直傻/逼!他伸手去抽纸,朝里咽苹果,颜家遥则挺身抱住他肩胛,趁苹果滑进深处前咬住尾端。湛超上唇给撞出一枚裂口。苹果易煮,唇很快把它碾成粉泥,拌和一点血味。两人鼻腔丝丝进气,轰轰又叹出,鼻子左右换着叠住,吸吞得深深深狠狠狠。最后咕咚连体倒进床。谭惠英走前新晒的纯棉垫单揉出稠密的褶,几团水迹逐渐洇作一个。湛超感到自己分裂,胳膊腾升,两腿腾升,颈项腾升,舌头跟下/体也是,都活了,有思维,闹着要分掉颜家遥,一人占一份。齿舌最贪挨过去衔他左边塌瘪的乳/头,最初那刻好像口含硬币,酸凉得自己一悸,察觉那个圆形缓缓热着胀大,才羞惭地用力咀吞。颜家遥抬腿侧翻身,把他逼得背靠墙,又拽一点帘尾在他脸上扫。眼神有点像看孩子,有柔情有温暖,更多是不能懂得的雾。
湛超有点怕,吐掉他乳/头朝上窜,拖曳一根长长的唾丝,自己鼻尖抵上他的说:“我爱你。”颜家遥又笑,鼻腔气嘶嘶响。他伸舌舔掉那一点唾液,说我也爱你啊。
又问:“你信吗?”
说实话不是很信,又不能说不信。需要这么确凿吗?别那么不知足。湛超只觉得他把可以的都献给了自己,那么大胆,那么负罪。他头低下在他身上拱,“信啊!”边挠他腋窝。颜家遥蜷起手脚咯咯笑。两个人揉啊滚啊交缠翻覆,枕头被子统统掉地上。
湛超突然定住说:“这个,叫吻痕吧?”他吸他脖子有点重,在下颌留了印记。
颜家遥蹦跶下床,赤脚精光撑着水槽,昂头照镜子,“下午有体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