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宋不差钱的日子(195)
因为他见到街角处有一个颀伟的身影,正默默立着,身披一件大氅,戴着兜帽,帽檐遮住了街边脚店投来的光线,叫人看不清面目。
身形很熟悉。
巧了……身上那件大氅也很熟悉。
明远眉眼一跳,他发现那件大氅根本就是他自己的,那日送种师中回家的时候,被师中裹了去。
披着大氅的人,也不知道在街角立了多久,风帽上、双肩上,都已经积了一片白雪。
正在明远发怔的时候,那人身形忽动,就像是害怕明远会当场跑脱一般,快步冲了上来,沉声唤道:“小远!”
明远勇敢将眼光迎上去。
他既然改换了心意,便拿定主意要正视自己内心对师兄的那些喜欢。
然而,明远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一副形容。
他刚刚还在搓着手,跺着脚,此刻他耳鼻都被冻得通红,头发被自己揪得一片凌乱,上面还覆盖着几片雪花,而身上那件理应很保暖的“羽绒服”,此刻也被雪花打湿了一大片。
种建中心疼万状地脱下了身上的大氅,赶紧兜在明远身后,小心为他披上,将风帽拉起,再伸手整理帽檐,仔细拉好,免得风雪再度卷进,打湿明远的头发和秀丽的脸庞。
他却见到明远的眼神,亮亮地向自己迎过来。
“师兄——”
明远兴高采烈地喊了一声,仿佛此时此刻能在这里见到种师兄,乃是整个上元节最令他欢喜的事。
种建中一怔,随即心中有什么突然融化了,化为一汪春水。
他口头上却是嗔怪的,伸手去握住了明远的双手,却发现那双手冻得冰冷。
他连忙用力握住,似乎这样能够给明远传去自身的温暖。
他们好巧不巧站在了望火楼下一个没人经过的地方,周围的灯火也不盛,只有几许疏淡的灯光映在明远脸上,也冻得红彤彤的。
种建中赶紧放开明远的双手,伸手去抚了抚明远的额头。
“小远——”
种建中舒了一口气,意识到明远并不是冻得生了病,才流露出这样的眼光。
于是他伸出双手,微颤着贴在明远的双颊上,试图给明远那张冻僵的面孔再多一些温度。
然而他却一时沉沦于那对明亮的眼神中,无法自拔。
于是他用双手轻轻地提起明远的风帽帽檐,同时慢慢将自己的面颊和双唇贴近——
试图去品尝那夜在丰乐楼没能尝到的如蜜滋味。
*
向华在脚店里与一众酒客吃喝得正高兴,忽然似乎听见了自家郎君的声音,连忙跳起来,匆匆将今晚吃喝的账先结了,然后出去找明远。
他知道明远在那边望火楼上“观灯”。虽然向华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大冷天晚上跑到望火楼上去观灯,但是他相信自家小郎君,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向华跑出脚店的时候才发现是下雪了,赶紧将身上的大毛衣服裹裹紧,然后顶风冒雪地向前。
远远地他看见两个人影:一个是自家郎君,另一个也是熟人,是种官人嘛。
哎呀,种官人人可真是好人,将自己身上的氅衣解下来,给明郎君披上。
这时,一阵风雪卷到,雪花迷了向华的眼,让他不得不别过脸去。
片刻后,小伴当缓了过来,转过身望着种官人和自家郎君——
咦,怎么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
哦,不是,是两人在大冷天里合穿一件氅衣。
种官人心肠好,把氅衣全披在明郎君身上,但是他自己也冷啊,所以把那氅衣的风帽拉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借着一起取取暖,而且迟迟不愿意放开。
单纯的向华同学觉得非常合理。
一阵冷风吹来,向华又被吹得倒退了几步,再转脸看种明二人,只见两人已经不再挤在一起取暖。
他们正彼此对视着,各自面带笑容(与红晕),并肩向这边走来。
第134章 千万贯
上元佳节, 汴京城中万姓,按照太宗朝定下的规矩,连续庆贺五日, 正月十九日凌晨再由开封府主持收灯。
然而因为一场大雪的缘故,十六、十七两日晚间的庆贺并不算太热烈。家家户户不过是将灯笼挂在屋檐下,或是堆在门前雪中。就灯赏雪,别有一种闲情逸致。
这一下,玻璃灯又出了风头。玻璃灯罩照着烛火, 不惧风雪, 甚至被积雪埋了大半, 里面的烛芯依旧能够照明。
宫黎作坊的出品,玻璃林檎灯在汴京城已近乎千金一盏,而且一灯难求。这种情况,想必要到上元节之后才会有所缓解了。
人们在家中饮酒赏灯的同时, 开封府的衙役则四处奔走,与潜火队的人一起,挨家挨户地检查房屋,扫除屋顶的积雪,以防民房被压塌——潜火队成了潜“雪”队。
到了正月十八日,天空放晴, 艳阳高照,气温回升,积雪微融。
汴京市民纷纷走上街头, 帮助开封府的人一道,将街道上的积雪扫除, 露出平整的街面。
明远驾着“踏雪”上街, 感慨他今日上街竟然不必“踏雪”——汴京市民确实颇有公共意识, 知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道理。
岂料他立即发现有人一边扫雪,一边低着头、弯着腰,仔仔细细地在积雪里来回搜寻。
“找到了!”
有人从积雪中扫出一枚金手镯,欢天喜地地举在手中,对光看着。
——原来这就是上元节之后的“拾遗”!
明远恍然大悟。
上元节那日夜里万姓观灯,路边想必遗落了不少精美而贵重的饰品甚至是钱物。连夜的降雪隐藏了这些物品的去向。今日借着扫雪的机会,正好可以一一“发掘”。
这天既是上元节节庆的最后一天,明远心情上佳,便决定在长庆楼设宴款待。待到明天,他这些朋友们便又要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下一次整整齐齐的相聚,又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另外他还有一个目的。
上次与1127交流的时候,1127提示过他,不能给这个时空带来多余的变量,而如果他主动向这个世界里的人“剧透”未来的命运和历史的走向,他的“剧透”,会被试验方直接屏蔽。
这正是试验方保护其“试验”不受其它变量干扰的手段之一。
可试验方到底能如何屏蔽,这所谓“剧透”的范围又是什么,明远想通过今日与北宋“名人团”的见面,试探一下。
苏轼、贺铸等几人先到了。
种家兄弟还未来,明远便没吩咐马上开席,而是拿出一副“纸牌”出来,供桌上几人一起玩乐。
“这是什么?”
苏轼天性好奇,见到明远新制的扑克牌,对这样新奇的玩意儿大感兴趣,拿在手里一张一张地看。
而扑克牌的制作,对于明远来说又很简单:他手下的刻印坊能工巧匠众多,要刻印出手掌大小的牌面花纹非常容易,管事们又见多识广,要找到合适硬度和能耐久的纸张也便宜。
只是明远坚持在扑克牌上使用“大食”数字,红心黑桃之类的符号也照搬过来——他只说这是舶来的游戏道具。
“来玩抽签吧!”
明远笑着说。
“抽签?”
“既是开年了,何妨来抽一下诸位往后的运道如何。”
明远笑嘻嘻地解释。
他说的“抽签”,与如今在佛寺里于佛前抽签再请人解签的流程一样。由各人在他提供的扑克牌中抽一张,然后在明远这里找到对应的签文。
“不过是大家玩闹一回,倒也并非真的占卜。”
明远将制作精美,颜色鲜亮的扑克牌在众人面前摊开。
“要是真的被签文说中了,再感谢我也不迟。”
“好!那么我先抽一张。”
贺铸抽了一张牌,递给明远。
明远装模作样地在自己事先准备好的签文里找了一圈,抽出一张事先印有文字的小卡片,递给贺铸。
贺铸看了,黑脸一红,随即露出笑容,说:“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