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游戏[星际](42)
封尘低头查看撕裂伤的情况,眸光轻轻偏移,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一触即离,手头娴熟下针,顺便开口转移苏逝川的注意力,说:“等缝合结束你好好休息一会儿,再晚些还要去见皇储殿下。”
这时,针头刺穿皮肉,生生拉扯过缝合线,苏逝川疼得眉心拧紧,强行克制,没忍心用西法的手发泄。他注意到了封尘那番言辞间的一处细节,等这一针疼过了,才道:“你怎么也知道这事?”
“你不是说伤了你的是个女刺客么,”封尘道,“那你没看出来她是谁?”
苏逝川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答反问:“看来军校里的事,你是都知道了?”
“差不多吧。”封尘也不隐瞒。
“听谁说的?”苏逝川声音很随意,问题却犀利得一阵见血。
“还能有谁。”封尘斜睨了他一眼,笑了。
苏逝川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这两人的交流方式很特别,涉及敏感话题的时候几乎所有话都不会直说到底,里外里透着股不言而喻的默契在里面,西法半天插不上一句话,还生生听出了一肚子火气,怎么看封尘怎么不顺眼。
苏逝川太了解这小子的脾气秉性,估计再扯下去封总就该降职了,于是侧头看向西法,笑着解释:“我们在说阿宁。”
西法一怔,不明所以道:“他怎么了?”
“阿宁是皇储殿下的人,”苏逝川说,“今晚军部能早有准备,说起来还是阿宁的功劳。”
封尘闻言一笑,道:“阿宁可没有揽你的功劳,不然皇储殿下也不会这么早就召见你。”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
“你不天天罚他就可以了。”
苏逝川有些意外,不禁哑然失笑:“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聊你的时候顺带提起过,也不能算打你的报告,毕竟是我主动问的。”缝完最后一针,封尘剪断缝合线,取干净纱布包扎好伤口,然后把东西都收拾进急救箱。
西法盯着他的背影,十分不快地说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逝川。”
苏逝川正要把染血的衬衣脱下来,听见某人嘴里的称呼变了,不由得挑了挑眉,心想这小混蛋也是可以,争起来连老师都不叫了。
被莫名夹在中间的封尘有些哭笑不得,转身对西法道:“三殿下有所不知,逝川去年年初从军校毕业,年纪虽轻,但能力出众,那时候皇储殿下正好缺人,我就向他举荐了逝川。这次返校执教,他作为您的总教官也是皇储殿下的意思,目的就是想看看能力怎么样。事关前途,我跟他从小认识,又是第一推举人,自然是要关注一下的。”
西法:“……”
三殿下郁卒得厉害,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完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尼玛老子前两天才向二哥推荐过的人,你竟然告诉我你一年以前就推荐过了?认识得早了不起啊!
苏逝川似笑非笑地瞥了西法一眼,觉得他吃飞醋的模样特别有意思,然后看向封尘,笑问:“阿宁怎么跟你说我的?”
“他说你可厉害了。”封尘边说边点开通讯器查看时间,末了,道,“你见皇储殿下得换套干净衣服,我派人去给你拿了,等下会送过来,你先休息。”他抬头依次看过苏逝川和西法,“我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苏逝川道:“麻烦你了。”
“别客气。”说完,封尘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待房门再一次关紧,西法起身脱下礼服外套往苏逝川身上一盖,把他光裸的上半身包了个严严实实,确定一丝不该露的地方都没有露出来。苏逝川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的眼睛,收敛了笑意,之前被他暂时搁置的念头再度浮起,他看待西法的眼神直接变了。
“现在可以说了,”西法没有落座,而是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在我们联系之后到再次见面的这段时间里,你去哪儿了?”
苏逝川静了几秒,脑中快速整理出一套说辞,道:“那个被标记的女刺客是一名军校生,原本应该在特战专业,但是因为加试的成绩太过优秀,再结合她的出身,我感觉这个人有问题,所以通知十七,故意让她出局了。”
这事西法有印象,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确实听十七提过这么一号人,那是加试的第一天,雪橇犬曾经离开过几个小时,再回来时身上就多了六枚呼叫器,说是主人吩咐他做的。
“然后呢?”西法说。
苏逝川道:“当时刺客吊杀皇储的替身得手,她跑了。我认为在已经察觉到有问题的情况下却没有继续追查,进而导致了今晚的暗杀行动,这件事有我一部分的责任,而且归根究底她应该是我的学生,所以跟出去了,就是这样。”
“你跟着她,难道没遇见皇室禁军和那位封尘上将?”西法反问。
苏逝川:“老师没有追踪器信号的接收权,一不小心把人给跟丢了,所以才没遇上。”
西法意味不明地笑了:“你觉得我信了么?”
苏逝川弯起嘴角,从善如流地说:“你不信又为什么要帮我?是因为我是你的老师,还是因为我们睡过?”
此话一出口,西法刹那静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苏逝川以为西法会就此沉默下去的时候,却听见他低声说:“逝川,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谁的人?你放心,我会保密,绝对不会把你说的内容泄露出去。”
闻言,苏逝川眉心浅蹙,类似的问题西法已经问过不止一次了,之前没有太过注意,但是现在联想起来却处处透着怪异——他心里似乎早有猜测,这种怀疑不仅从未削减,而且还与日俱增。
“你觉得我是谁的人?”苏逝川道。
“现在是我问你,”西法正色提醒,“你不用试图转移我的注意力。”
“好,老师认真回答你。”苏逝川的声音尤为冷静,逐字逐句道,“老师没有站任何阵营,也没有为任何人做事,我只代表我自己!西法·特兰泽殿下,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最后一句的尾音被明显加重,两人认识至今,西法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察觉到了苏逝川的怒意。
西法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在苏逝川近前单膝跪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十分郑重地说:“逝川,你心里应该清楚,如果我没有过来,现在向你提出这些问题的人就会变成你那个朋友,甚至是西塞本人,但不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不可能轻信一句‘你只代表你自己’。”
苏逝川眼睫轻颤,垂眸看向西法,没有说话。
“然而我可以信你。”西法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可以信你。”他抬头迎上苏逝川的眼睛,“只希望你永远不要骗我,或者永远也不要让我知道真相。”
“你放心。”苏逝川这么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他果然是不信。
第36章 【没有名字的敌人】
折腾到现在时间已经超过了午夜零点, 外面的搜查还在继续,这间休息室仿佛被从现实中隔离开来, 莫名带着股生人勿进的孤僻和沉默。
苏逝川是真的累了,不想再思考, 也不想再做过多的解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西法,在被失血症状折磨得愈发模糊的视野内努力看清他的脸,他的喉咙里卡有千言万语, 可说出来却只能变成毫无意义的“你放心”。
有什么用呢?
假若立场调换,让他站在西法的角度,面对消失两小时且无法解释详细去向的嫌疑人, 苏逝川扪心自问,那必然是任凭对方如何辩解,他都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更别说是那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了。
两人交握的手被外套盖住, 苏逝川在心底叹了口气, 指腹摩挲一下一下刮弄着西法的手背,静了很久, 才说:“你应该明白, 以老师的身份, 有很多事是不得不保密的。它们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被说出来,等到了最后, 那些秘密会跟随老师一起,被所有人忘记——从古至今,这就是特工的宿命。”
他的声音很低, 语气平缓得仿佛是在呓语,音调起伏间夹杂着一种独特的温柔在里面。西法对这种感觉很熟悉,也很喜欢,每次听苏逝川这么说话的时候他都会觉得很安心,因为那些话里包含了那个人对他的好,他察觉得到。
体味到这一层,西法心里豁然开朗,把得不到答案的部分暂时搁下。他仰头看向苏逝川,平日里已经见多了这人的从容不迫,现在忽然觉得他此时苍白疲倦的样子反倒是更真实,也更让人心疼。
“我明白。”西法笑得很温柔,“不过逝川你也要知道一点,我信的不是你说的话,而是你这个人。”
苏逝川闻言瞬间怔住。
西法执起他冰冷的手掌揉了揉,感觉怎么都捂不热,这才重新站起来,转身在休息室里找了一圈。苏逝川眼看着他忙活,没有说话,看到最后实在睁不开眼睛了,索性侧过头,枕着沙发靠背合眼休息。
煮好热水,西法用备好的茶叶泡了壶很淡的红茶,又多加了两块放糖,倒进茶杯亲自端过来。他挨着苏逝川坐下,用茶匙搅了搅滚烫的茶水,好让糖块溶化得均匀一些,然后轻轻碰了碰苏逝川的脸颊,待他醒后,便把茶杯放进他手里。
“当心烫。”西法贴心叮嘱。
苏逝川低头抿了一口茶杯里的水,觉得太甜了,不过他现在身子虚,补充糖分也有助于恢复体力。苏逝川吹着茶水一口气喝完了大半,西法又起身把茶壶端过来,给他续满水焐手用。
“你一个皇子,没想到还挺会照顾人。”苏逝川说。
“除了有这么个头衔之外,你看我身上还有其他地方像皇子么?”西法无所谓地笑了笑,“白皇后不是我的生母,我的母妃又在三年前去世了,之后整个双月殿里的人包括父皇在内,对我其实都是不管不问的态度,不然我也没机会遇见你。”
苏逝川笑得眼睛弯起来,正要开口,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咚咚咚”的三下敲门声。
因为不知道来人是谁,为了避嫌,西法自觉站起身,这才说了句:“请进。”
得到应允,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离开不久的封尘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件衬衣和一件制服外套。他进门后先朝三殿下颔首打过招呼,然后快步穿过客厅来到沙发旁边,把衣服放下,说:“衬衣是新的,没穿过,外套是空战制服,我的,你凑合穿。”
“你怎么还亲自送来了。”把茶杯放在旁边,苏逝川撩开西法的衣服起身,随口道,“搜查结束了么,有没有结果?”
他活动不方便,封尘拆开衬衣包装,从后面帮他套上两只袖子,苏逝川自己系纽扣,转身看向封尘。
封尘如法炮制地展开制服外套,等着给苏逝川穿上,说:“又找到了两名藏起来的刺客,可惜都不是逃走的人,不过有人可提审就能问出话来,得到答案只是时间问题。”
苏逝川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两人都是高挑挺拔的类型,只不过封尘要更高,而且骨架也比苏逝川大了一圈,衬衣能扎进靴裤倒还无所谓,那件外套就有点不太合身了。苏逝川感觉这么去见西塞不是回事,索性把外套又脱了,只留下里面规整的白衬衣。
这时敲门声又响,封尘应声把人放了进来。
来人是一名皇室禁军,看神色十分匆忙,进门以后朝三人躬身行礼,道:“回禀三殿下,封上将,苏少将,我们在搜查一层休息室的时候发现了几具尸体和一名被打晕的晚宴来宾,现在伤者正在接受治疗,也联系了访客登记的相关负责人来确定尸体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