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游戏[星际](126)
“关少将……”她颤声道。
会议室里的其余几人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闻言更是纷纷来到停尸床前。关河示意手下将受到惊吓的姑娘带到外面休息,自己则站到了奥斯汀身侧,他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旁边的奥斯汀,他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关河叫的是原主的姓名,奥斯汀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赶忙怔怔迎上对方的视线。
这番反应滞后在关河眼中被赋予了另一层解释,只当是新人经验不足,于是又道:“你有没有问题,要不也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奥斯汀摇头,“我没事。”
关河道:“那就继续,把整张脸摘下来。”
奥斯汀闻言缓了口气,握紧刀柄的手指发力扣紧,以便抵消那种生理性的应激颤抖,然后才重新挑起那张易容假面。阿宁的尸体已经完全僵硬,又因为沙漠气候而略有脱水,几乎没有腐烂,总体来说尸体本身的死状并不恐怖,真正令人感到不适的却是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
如果那还能称得上是脸的话……
他所佩戴的易容假面非常特殊,边缘并不在脸侧,而是深入头皮,近乎覆盖住了整个头部的三分之二。被假面覆盖住的面孔非常光滑,被人为割去了双耳、鼻子、嘴唇和一对眼皮,所以当假皮被解下,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外表光滑没有五官的脸,以及一双未经眼皮覆盖的翡翠色眼球。
“这是最残忍的易容手段,可以说这名特工的主要任务就是伪装成其他人。”关河解释道,“他的性别不重要,出身不重要,姓甚名谁、脾气秉性、人际关系,这些在他的职责被确定以后就统统失去了意义。”
“他被他的上级定义为伪装者素体,他没有面孔,所以不管在那张白板一样的脸上描绘出什么样的一张脸,他都会比普通特工要更加惟妙惟肖,除非撕下面具,否则不可能有人看出端倪。”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笑了一下:“这种人十分难得,按理说会被同行仔细保护,又怎么会轻易遭到暗杀?”
此话一出,原本听者无心的奥斯汀蓦地怔住。他放下手术刀,伸手搭上阿宁僵直的脖颈,轻轻抚摸过那处泛青伤口,缓缓道:“死者身上只有这一处伤口,切口平整,切割角度很浅,没伤及颈动脉,应该是很薄的暗器,而且带毒。”
关河闻言眸底有笑意也有讶异,他没有说话,而是朝负责人扬了扬下巴。对方会意,翻开初检报告,说:“跟我们的推断基本吻合,现场没有找到行凶者使用的暗器,不过经检测毒液类型倒是确定了。”他合上报告看向众人,“是鲛毒。”
奥斯汀霍然抬头看他:“知不知道这名特工死前跟什么人有过接触?”
负责人道:“黑市的那些家伙都不喜欢跟官方打交道,我们调查了好几天,基本上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最后还是采取暴力手段才从一个赌场招待嘴里撬出了几句实话。这人曾经在那家赌场的酒吧里跟一个星盗喝过酒,不久后又有个戴兜帽的男人过来跟他们会合,这三人起初相安无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动手,还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就这些?”奥斯汀追问。
“能对你说的只有这些,”负责人回答,“剩下的需要保密,而且也不属于情报部的工作范畴。”
他话音没落,奥斯汀还要开口,却被一旁的关河拦了下来。关河道:“三具尸体,两具属于帝国特工,这里已经没你们的事了,先回去休息,三小时后继续提审犯人。”
其余的五名部员纷纷领命,朝关河欠身行礼,然后依次离开会议室。
奥斯汀率先出门,直奔单人宿舍。他很清楚阿宁的身份,更了解他究竟是在替谁做事,在他看来暗器和鲛毒都是有指向性的,会面的星盗其实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阿宁利用走私贩的身份接近了“无名者”里的那名星盗,那晚后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半鲛刺客,他因为这个缺席了与苏教的见面,这意味着阿宁蓄意接近星盗是来自另一个人的指示。
他是携带机密任务来的!是皇帝对他另有安排!
宿舍门“嘭”的一声关紧,奥斯汀匆匆走到窗前,抬腕按亮通讯器光屏,打算将这条偶然获得的重要信息告知苏逝川。然而就在即将编辑完内容的前一刻,他忙于打字的手指却倏而顿住了。
如果说阿宁被半鲛灭口是因为暴露了身份,那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其中的科罗娜又是为什么而死,总不可能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吧?假定那天阿宁没有去“绿尾蜥”跟苏教见面,那么苏教见了谁?还是说他只一个人在包间里坐了一晚?他有没有尝试过联系阿宁?阿宁不在这事科罗娜应该会先他一步知道,那么苏教很有可能连包间都没进?
昨天中午取得联系的时候苏教显然是不清楚黑市镇子发生的事,那么他应该是在意外发生以前离开的酒馆……分析到这里,奥斯汀的思路已经被全面打开,然而随着疑问被逐一剖析开来,他恍然意识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一点。
以上推断都是建立在苏教不知情的基础之上的,那假定他知情呢?
阿宁死在巷子深处,他的暴露不应该波及到伪装身份毫无关联的科罗娜,科罗娜的死只有可能是为了掩盖绿尾蜥酒馆里的秘密,而那晚去过酒馆的人只有苏逝川……
意识到这点,奥斯汀猛然掐断思路,顿时有些不敢再设想下去——他身处联盟,原本就是如履薄冰的境地,这时候假如连唯一可以信任的顶头上司都出了问题,这么一来情况就太失控了!
要不要越级向陛下汇报?
奥斯汀转身在床边坐下,垂眸盯着通讯器光屏,犹豫片刻后,他才开始逐字逐句删除已经编写好的内容。
还是先试探一下好了……
与此同时,远在数百公里外,旧教堂二层的卧室内,搁在床头柜上的通讯器兀自一振。
稀薄的晨光从窗帘未拉紧的缝隙间穿透进来,在地板上集聚成一道渐弱的光带。受到惊扰,睡梦中的两人同时转醒,苏逝川伸手取过通讯器查看消息,身后的西法则翻了个身,从后面将他搂进怀里。
“是谁?”西法的嗓音还带着明显的睡意,边说边低头吻上苏逝川后颈,唇舌并用地啃噬起来。
苏逝川完全没受到对方的影响,被光屏荧光打亮的面孔异常镇定,连眸光都是清冷的。
那条信息的内容非常简单,来件人道:【外勤组带回了两具尸体,阿宁遇害了,他跟科罗娜的特工身份暴露,军部已经有所警觉,您打算怎么做?】
“是奥斯汀。”苏逝川轻声回答,“联盟找到了阿宁和一位女特工的尸体,应该是送去情报部剥离伪装的,他正好参与,所以把这件事汇报给我。”
闻言,西法顿时清醒,伸手过来握住苏逝川的手,将通讯器那近,以便看清信息内容:“你怎么看?”
“情报部是辅助工作,用来帮助确定尸体到底有没有经过易容伪装,并且还会顺带确定一些专业上的问题,比如特工类型和动机,所以他们是有权利了解调查的部分结果的。”苏逝川说,“但这孩子却只字不提,这有点反常。”
“他怀疑你?”
“会怀疑到我只能说明这么多年的专业训练没白费,他是特工,理所应当会怀疑到同伴身上,这不是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么?”苏逝川莞尔笑道,“假如他怀疑了,那么汇报给我的内容必然会有所保留,最明显的做法就是剥离掉可能会引发怀疑的部分。放在这条消息里,就是没提及任何有关尸体和调查的细节,只是单纯说到了身份暴露引发的结果。”
西法:“……”
西法忍不住笑了:“说实在的,我忽然有点同情他。”
“为什么?”苏逝川回头看了他一眼。
西法顺势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卖乖道:“你们这些玩情报的人心都脏,可怜就可怜在心脏也脏不过你,难道不是么?”
苏逝川怔住,半晌后哑然失笑:“说得好像你不是特战出身似的,别把自己摘那么干净。”
“我早就跟你绑定了,一起脏,摘不掉。”说完,西法又重新认真起来,“既然已经怀疑了,那这条消息就是在试你的态度,你的安排恐怕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决定,要慎重。”
“嗯。”苏逝川说完陷入沉思,过了很久,他才着手给出回复。
联盟军部,情报部宿舍。
奥斯汀睡意全无,即便知道苏逝川可能还在休息,那条消息一时半会儿都不一定能被看见,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握着通讯器,忐忑等待结果。
忽然,淡蓝色冷光亮起,下一秒振动声响。
奥斯汀如同猝然惊醒般,却在盯着光屏看了半晌以后,才点开了那条未读信息。
苏逝川:【你所处的位置很重要,同时也非常危险,一定注意不要暴露。从现在开始任务由我一人完成,你只需要扮演好目标角色,保护好自己,务必小心。】
旧教堂的卧室内,西法看着某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又娴熟打出去了一张感情牌,顿时一脸血。
苏逝川却不以为然,关了通讯器搁回床头柜,轻描淡写地说:“感情生物的弱点永远是感情,他信了我十几年,就算现在眼看着我往阿宁咽喉割一刀,他都会给我说理由的机会,更何况一切还只是推断。”
“身处敌营,孤立无援,这种情况下没人愿意相信身边的最信任的同伴是敌人。所以不是他不够聪明,是局面决定了相信我是更好的选择。”苏逝川翻身给西法面对,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再睡一会儿吧,反正起来也没什么事做。”
“你还能睡得着?”西法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苏逝川合上眼睛,主动把头埋进对方怀里:“我常年睡眠不足,只要条件允许,当然是可以睡着的。”他伸手环住西法脊背,示意性地拍了拍,“抱紧点,我想多睡会儿。”
第95章 【明知故犯】
几日后, 联盟帝都,七星殿皇城。
时间接近深夜十一点,白银之首的一层大厅灯火通明,等待迎接皇储殿下回宫的下人们分列在大门两侧,待正门打开,众人不约而同地躬身行礼。终于返回的两人先后走进大厅,西法起手示意免礼,而后简言吩咐道:“都下去, 这里没你们的事。”
苏逝川跟在他身后, 全程未出一言, 可眸底笑意渐浓, 越瞧越觉着这家伙跟外人面前还挺有上位者气场的。
待下人们退出,大门关紧,整座宫殿再度安静下来。苏逝川和西法依然没有交流, 而是沿楼梯一路上到三层,直奔西走廊尽头的书房。
脚步声远远传来, 书房内静候多时的两人各自站直身子, 十分默契地迎向入口方向。
房门打开, 有明亮的光线倾泻而进,略微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书房。这里没有外人,苏逝川和西法不用再刻意维持距离感,西法拉开书房门后很自然地让开一步,示意苏逝川先进,待他进门以后才跟着进去, 再回手掩门。
书房窗帘拉得密不透风,随着走廊光源被阻断,房间内再次陷入黑暗。
西法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桌前打开台灯,将亮度调至最低,然后转身倚靠上桌子边缘。他没有说话,兀自抽出根烟点上,眸光依次看过苍星陨和十七,最后落在了苏逝川身上。
苏逝川就近拉过把扶手椅落座,淡淡道:“等久了么?”
“我也是几分钟前到的,那条鱼可能早一点。”十七边解释边起身倒了杯茶水,端过去搁在了主人旁边的矮桌上,然后业务熟练地拟态成狐狸狗,轻轻一跃蹿上主人膝头,乖巧地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