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34)
“没有,这些不是人弄的。”宋时清提高了声音,“是、”
“是什么?”历允追问。
宋时清抱着最后一点期待,说了实话,“是那只送我聘礼的鬼弄的。”
“行吧。”历允低头,拿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撕下来塞给宋时清。
他没再说什么,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外面等他们两个的民警见状立刻站了起来。
历允没什么表情,面向谢父谢母和宋翔,“今天就问到这里,打扰了。最近都小心点。”
他又举了举手上已经装进物证袋里的鹿皮,“这个我就先拿走了。”
“没事没事,外面雨下得很大,警官您拿把伞。”
历允一挥手,示意不用,带着同事冒雨走出宋家,上了停在院外的警车。
一关车门,同事立刻关心地问道,“历哥,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我怀疑那个叫宋时清的小孩,可能遭受了家暴或者校园暴力。”历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
“他?”同事吃惊。
宋悦的公司可是省里的纳税大户,谁能对宋时清动手啊。
总不可能是宋悦吧,不说她平时表现的不像是会家暴的妈妈。就说时间,那位女老板一年到头三百天在生意上,打孩子都没时间。
历允往自己胸口指了下,“从这到这,全是青紫的瘀伤。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弄的。”
同事启动车子,眼神惊疑不定。
前几个月,市里才出现了一起校园恶性谋杀案,他到现在神经还绷着。
但案子也分个轻重缓急,宋时清毕竟还好好的。
他思索了一下,问道,“你觉得那这事和吕家三个人的死有关?”
“不知道。直觉有点关系。”历允说道。
“毕竟犯罪现场唯一有点用的证物就是这张被吕志明偷走,又被人还回来的鹿皮了嘛。仔细点调查他们也是正常的。”
【被人还回来。】
历允在心底复述同事的用词。
到现在,犯罪现场都没有找到第四个人出现的痕迹。
目击证人也说没看见有人进出过吕家。
……真的是人吗?
他在心里问道。
随即,他又烦躁地将这个不着调的念头压了下去。
现场还没筛干净呢?自己怎么就在这里想起牛鬼蛇神的事情了?
旁边同事还在说话。
“其实要不是宋悦没有回来,我们应该着重调查她的。十几年前,今天死了的那个吕家老太太在县里卫生站当护士,据说是偷看了宋悦的产检单,在村里到处宣传宋悦怀了死胎,以后也不能生了。”
历允皱眉,“还有这事?”
他虽然不是那个年代的人,但也知道在近二十年前,一个离异的女人被宣扬生育困难有多难堪。
可以说,宋悦在检查以后情绪崩溃,最后跑上山去找生魂,吕家老太太功不可没。
这事,村里面的人记着。
【它】也一直记着……
“可不是,一家人都挺极品的。结果后来宋悦生下了咱们刚才见到的那个宋时清,吕老太太又到处说他们家本来就懂邪术,硬把死胎弄成了活了。还说什么半夜看到有个黑影趴在医院外面,撑头看宋悦生的小孩。”
“行行行。”历允没好气打断他,开窗点了根烟,一针见血地问到他关注的重点,“那个海运公司的老板宋悦,信鬼神?”
同事不太确定。
“信吧。别的不说,就说宋时清。你看他现在是正正常常的短发对吧,其实前面十八年,那孩子一直留长发的。好像是算命的说他命轻,得当女孩养,才活得下去。”
历允嗤笑一声,心底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个干净。
“难怪。”
原来家里面就信这个,难怪刚才会胡扯什么见鬼的东西。
这些有钱人家真是,自己信也就算了,还带着小孩一起。
他摸向口袋,打算联系一下自己师父。
支队长陈伟松不在村里,去市医院找刘柠和宋时清的舅妈了。
毕竟聘礼这个东西,别人送给女孩子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才掏出电话,前面山道转弯处,突然出现了一辆黑车,直直朝着警车撞来。
同事猝不及防,大骂一声,猛打方向盘,只听“砰!”的一声,两辆车车头狠狠撞在了一起。
历允整个人朝前一震。
要不是有安全带拉着,他和同事都得撞到前挡风玻璃上去。
“盘山公路也敢乱开!找死啊!”
同事大怒,直接开门下车。历允从另一边压着火下车。
就在这一刻,地动山摇。
连着土的树木和裂开的水泥从高处砸下,霎时间将盘山公路砸垮。
土石翻滚着朝深不见底的山谷下砸去,好几秒,声音才停止。
如果刚才没有撞车,警车现在就该被埋在那片土石之下了。
没来由地,历允背后泛起了一阵冷意。
“咔哒。”
对面的黑车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个年轻清俊的男人下车,唰一声打开了伞。
厚重的雨幕中,历允和他对视。
这人眼下的青黑很重,整个人非常瘦,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他皱眉,略显茫然地走到历允面前,看看他,又看看两人身后的警车,片刻后,眯起眼睛笑了。
“呦,哥们儿,你们是刨了谁的坟啊。拿了那些东西的宝贝——”
他点点身后垮塌的盘山公路,接下了下半句话。
“容易死啊。”
宋家。
几个大人在楼下喝茶聊天,从葬礼事务聊到生意规划。但声音传到二楼露台时,就带上了不真切的模糊感。
“……那个警察不相信。”宋时清靠着露台栏杆说道。
“问我的警察也是,不相信。”谢司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中郁气难言。
宋时清唇色有点白,他看着谢司珩,几秒以后,声音有些艰涩地。
“谢司珩,村里面的杀人案,和缠着我的那只鬼有关系吗?”
在回来之前,宋时清一直没有将那个扭曲的东西和谋杀案联系在一起。
毕竟,虽然那个东西很过分,但宋时清更多感受到的令人不适的狎昵。
它好像……只是想要情|欲,并不想要杀死自己。
谢司珩沉默了一会,冲着他笑了下,“虽然我刚才起过这个念头,但,不太可能。”
见宋时清不明白,谢司珩耐心解释。
“如果它能控制人杀人,那么最简单的,它能控制人,对吧。”
谢司珩凝视着他,“那么既然它能控制人,为什么不直接控制你去跟它成亲呢?”
宋时清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在脑中过了一遍,没找出问题。
“那它是不是可以……自己杀人?”宋时清惶然,“那样也不会留下人的痕迹。”
“那样死者身上就会留下痕迹了。”谢司珩握住了他的手腕,隐晦地提醒,“忘了?”
……是。
宋时清闭了闭眼睛。
鬼碰人是会留下痕迹的。
就在刚刚,那个警察还问他是不是被人打了。
心中的不安仍然在扩大,宋时清左手握着手机,指腹轻轻在边角上摩挲了一下。
“我去问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等明天,参加完葬礼以后,我们就订票离开这里吧。”
“别定高铁票了,”谢司珩故作轻松地说道,“直接定飞机票,咱俩一起出国,等高考时再回来。”
那张沾血的婚契在宋时清脑中一闪而过,让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谢司珩。”他惶惶地叫谢司珩的名字,“你是不是被我连累了,本来不管你的事。”
谢司珩哑然失笑,“我又没受什么伤,怎么能算被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