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缘(16)
我吵到他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给宋时清拽了拽被子。
昏暗的光线下,宋时清的脸白得仿佛自带光晕,密密的眼睫垂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在轻轻发颤。谢司珩就这么打量了一小会,突然低头,在人家脸上亲了一下。
——唇与脸颊细腻的皮肤一触即分。谢司珩只觉心底的郁气一扫而空。
要是宋时清是他亲弟弟就好了,亲哥哥也行啊,这么好看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能放在身边,多好啊。
正好这时候他的游戏也匹配完成了,他翻身靠坐在宋时清身边,愉快地点了开始。
但谢司珩并没有注意到,睡在他身边的宋时清正在一点一点地蜷缩起身体。就好像在无形之中,他正在躲着什么人。
……梦里。
依旧是那个铺满了纸钱的院子,依旧是那群沉默的围站在院子两边廊下的宾客。
端着【贺礼】的丫鬟已经退到了一边,但压着他的宋时清的人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宋时清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地上,没有激起任何怜悯,就像是他被堵住的呜咽一样。
【快,快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入洞房了……】
热闹的喜乐一下子从人群后爆发开来。
有人跑到院门口,大把大把地撒起了铜钱。
但与此相对的,是另一种不该存在的安静。
宾客们依旧安安静静地站着,没有人道恭喜。铜钱落地又蹦起,没有人去争抢。
热闹的喧嚣和诡异的寂静同时存在,最终融合成了一片令人恐惧的怪异。
这到底是什么?
宋时清脑中一片混沌。他被人拖上正堂,随即顺着侧开的门被拖进闲间,最后,他被扔在了床上——
扔进了一片几乎要将人冻麻的阴冷之中。
有东西从善如流地接住他,在他耳朵上吻了一下。
人群笑了起来,后排有人扬着嗓子道喜,声调又尖又长。宋时清身形不稳,下意识想去看,但重重红帐悄然无声地落了下来,背后的东西更加紧密地贴着他。
太冷了,宋时清被冻得一哆嗦,随即挣扎着坐起来,朝床的另一边躲去。
直到这个时候,宋时清才陡然察觉了自己的真正处境。
他穿着的是一件大红锻团花百子图的嫁衣,手一直都被反绑在了背后,所以他被推倒在地上的时候没办法扭打挣扎。而被抓回来以后,那些人将他的双腿也捆了起来。
嫁衣上笑哈哈的胖娃娃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
阴影之中的东西也盯着他。
宋时清满脸冰冷,止不住地发颤。
他根本没有逃跑的能力,手肘酸麻无力地被压着,传来一阵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但他还是本能地朝后蹭着。
眼前的东西发现了。
所以它笑了一下。
下一刻,它倏然上前,扳起宋时清的下巴,将他口中窝着的布条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暗红色的床帐落下,宋时清听到了外面喜婆和众人如释重负的声音。
【礼成了……】
【少爷正和太太洞房……】
太太?
他们是在叫自己吗?
为什么要这样……这一切根本不正常!
宋时清被迫仰着头。
体温相较于他低了很多的男人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颔,用手指压着他的齿关,似乎是想要凑上来亲吻一下,一股冰冷腐朽的气息随之覆盖上来。
宋时清想都没想,用力咬了下去。
【嘶——】
它笑着轻轻吸了口冷气,下一刻,陡然屈指,毫不顾忌宋时清的反抗,硬生生将他的牙关支开。
宋时清无意义地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单音,但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只能任由对面的人将更多的手指探进他温热的口腔。
就像是在有意惩罚,它轻轻触碰中着宋时清的上颚和口腔内里柔软的内壁。
只是……人的手指……为什么能同时朝着两个方向弯曲?
或者说,那真的是手指吗?
宋时清不知道,他也说不出多余的话,舌尖几乎被冻麻了。
很快,他察觉到了更为怪异的情况。
似乎是终于探明了他的口腔,那些手指越深越长,越来越朝里,宋时清微微瞪大了眼睛,被迫仰着头。
那些冰冷的、已经没有了固定形状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太怪异了,宋时清甚至觉得自己含着条正在舒展身体的蛇。怪异带来更多更繁杂的恐怖。
下颌酸麻,唾液存不住朝下流到脖颈间。
我会死吗……
宋时清发出细弱的□□,脑中只剩这一个清晰的念头。
老人们都说,瘴气深的山路上,会守着没有形体的妖鬼。它们会从口鼻钻进活人的身体,啃食血肉和内脏,最后美美地穿上人类的皮囊,代替已经死去的人回到他的家中,伺机寻找下一个猎物。
【别怕……别怕……】
冰凉的东西一下一下亲昵地碰着宋时清的脸颊,近乎温柔地安慰着宋时清。
放了我。
宋时清惊惧侧眸,与那张模糊带笑的脸对视。
可能是他的样子确实太过可怜,压着他的东西轻轻顺着宋时清的后背,狎昵地捏住他的脸颊晃了晃。
已经探到了他喉咙深处的……应该被称为手指的东西被一点一点抽出,唾液与粘膜粘腻地发出水声。诡异的滑动绝对称不上舒适,宋时清下意识就要挣扎。
但不等他动作,腿上的绳子却是一松。
那根本来用来捆牲口的粗麻绳被面前压着他的东西割断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宋时清捂着喉咙不住呛咳。
……结束了吗?
戏谑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在它贴上来的时候宋时清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承受着细密的落在他眼睑额头处的亲吻。
真的很温柔。在某一刻,宋时清甚至产生了自己只是在和一只过于活泼的幼犬贴蹭的错觉。
那种冰凉的小范围的触碰,像极了犬科动物湿润冰凉的鼻头。
喉咙间仿佛还残留着异物感,宋时清吞咽了几下。伸手,迟疑地抓住了面前的东西。
【好乖。】面前的东西夸奖他。
宋时清不知道自己抓的到底是什么,但被这样温柔的对待,他也产生了一点不该有的奢望。
“放了我好不好,求求你……”他哑着嗓子请求。
……
面前的东西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宋时清的眼睛。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声的拉长——
突然,宋时清腿上的裙子鼓动了一下,有东西钻了进来。
宋时清瞳孔骤缩,本能并住双腿,想要阻挡那东西的侵入。
但他根本做不到,黑暗中,绸面锦被摩擦发出古怪急促的蹭动声,仿佛有无数只手拍在了上面,它们抓住了宋时清的脚踝和小腿,拉开,将他的挣扎死死压下。也有的手朝上,抓住了他的手臂、后肩,动作间在紧绷的嫁衣下绷出诡谲可怖的轮廓。
面料厚重的嫁衣内部传来撕裂的闷响声,百子图上的娃娃脸被拉扯到变形。
宋时清瞪大眼睛,眼泪倏然从眼角溢出。可他的下半张脸被密不透风的捂住,什么都喊不出来。
【不行。】那个东西笑着清晰地回答他。
风卷起挡在窗外的帘子,光短暂地从窗棂间的蚝壳处透了进来,让宋时清短暂地看清了压在他面前的……人。
它的身形几乎占满了整个拔步床。
大小不同的手臂长满了它的后背,它用这些手扶着拔步床的床架,撑在床上支起身体,抓着宋时清的手脚……
它的头贴在宋时清的脸前,轻轻呢喃着【不行】【乖】【别动】之类的话。
但这不是它的唯一一个头。
宋时清的嫁衣下摆不正常地鼓起了一个圆弧,像是钻进了落叶下方的蟒蛇一样,朝上……缓慢靠近。
第十三章
宋时清陡然睁开眼睛——一阵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