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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36)

作者:昔日 时间:2022-05-09 08:09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他像一只伪装成羊羔的野狼,虎视眈眈的盯着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直觉告诉裴熠,一旦惹到他,转瞬就会被撕的血肉模糊。
  “你本可以在雁南安稳的过完一生,从成为雁南使者护送贵妃入京就在你意料之中是不是,你想要做什么?”裴熠平静的问。
  “这世上,真的有安稳吗?谁知道灾祸几时落到头上呢?这话我也想问侯爷,从太后一道懿旨召你回京就在你意料之中吧?侯爷又想要做什么?”霍闲反问。
  他们看着对方,谁也不退缩,像是凛冬深夜孤山里怒目而视的凶狼,甚至在对峙的短暂里,谁也没有多余的思考,以裴熠异于常人的嗅觉,若非对面是个强劲的对手,恐怕没几个能在这样的目光下得到片刻自在。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外面的风吹落了垂挂在枝头的青梅,落在地上的的声响打破积在两人之间的沉寂。
  “不是查到了么?”裴熠舒张了笼在眉间的犹疑,重新盘腿坐了回去,刚才的一切就像是幻觉,他说:“成安王得罪了谁,巡防营要被拖下水?”
  “巡防营出了事,谁受益最大就是谁咯。”霍闲说:“他占了别人的道,自然有人等着看他爬下去,官场向来如此。”
  “说的不错。”裴熠说:“但你不知道一点,多年来巡防营几乎已经成了齐澄的亲兵,即使现在的他是副统领,他也不会将巡防营至于险地。”
  “侯爷熟读史书,难道就没听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亲兵用起来才无后患。”霍闲喝了茶润了润嗓子,说:“那丫头尸体上有毒。”
  裴熠问:“什么毒?”
  “你可曾听过无忧碎?”
  这名字倒有些似曾相识,裴熠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了秋白曾提到过这个名字,“东都特有的剧毒?”
  “没错。”霍闲给自己的杯中添了茶水,抬手擦了擦唇角,继续说:“一条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萨沙成日在府里跟一群美人寻欢作乐,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挡着他什么道了。”
  “不对。”裴熠忽然打断他,如果是中毒而亡,那与他知道的也相差太多了。
  “你是指有人说巡防营的人亲眼见着了?那不难,你可记得,那夜死于你刀下的人。”霍闲说着话,目光又顺势往下落,停在裴熠平时悬刀的腰迹,那处这会儿并无配饰,只有一条衿带简单的束着,外袍将他俊美的身形遮住了大半,他勾起眉眼,说:“所以亲眼所见也未必真,巡防营的人见着了,但在见到之前,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毒入心脉了,贼喊捉贼的事,这世上还少么?”
  裴熠看着他,那目光像是要把人给看穿,霍闲在这样的注视下,非但没有觉得不适,反而道像是享受般的,捏着扇子把玩:“你这样看着我,叫人误会。”
  “无妨,也没旁人。”裴熠说:“凭着这点干系,你就能笃定巡防营和东都与其有所牵连,如果说是嫁祸,也未尝不可。”
  “秋日的月色才更动人,着什么急,是非都与你不相干,等时候到了,自然会浮出水面。”
  裴熠仍旧看着他,却怎么也看不透,索性拿掉他手里晃眼的折扇,按在桌上,“你侯爷是战场悍将,喜欢先发制人。”
  “大祁有侯爷,戍西只能看着,我父亲如今的快活日子,还多亏了侯爷。”霍闲手里落了空,那把折扇他平日总不离身,是雁南的能工巧匠打出来的,如今被裴熠拿去,他也不恼,反而想起了多年前的旧事:“听说老侯爷当年也是让他们望而生畏的悍将。”
  高叔稚战死十多年了,到如今,飞虎将军的名号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他不喜欢旁人提起,更不喜欢在此时让霍闲提起。可有人偏偏挑他逆鳞。
  稍加整理了思绪霍闲又说,“史官书中记载,当年飞虎军率精兵七万在脉岭关兵败于戍西,先帝感念老将军为国捐躯,临终前给予侯府一道殊荣,在你们朝廷大臣的眼里,老定安侯叛国只是有实无名,这么看来,你回来为了什么,也就一目了然了。只可惜,他们没我这么闲,这么简单的道理却也想不到。”
  裴熠沉着脸不说话。
  “你生气了?”霍闲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么会儿功夫,又端着那张嬉笑的皮囊出来示人,他说:“不若我也跟你说个秘密。”他忽然靠近,贴着裴熠的侧颜耳语道:“她是商队从黄石坡捡来的卖给了人牙子,辗转才进了不羡仙的。”
  裴熠面上一惊。
  黄石坡是大祁到戍西的要塞,那地方黄沙漫天,过了西口便是秃山,寸草不生的,一户人家都没有,凭空能捡个活人,倒稀了奇。
  “谒都可不止她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你不妨看着。”


第28章 窥光(八)
  翌日。
  李忠义领着两个内宦来定安侯府宣旨。
  圣旨召他进宫,却没说是为何事,李忠义始终闭口不言,裴熠就知道定是天熙帝的意思。
  他换了官服,跟着人进了宫才知道是因为京兆府尹手里头的那桩案子。
  仝世溥有真本事,竟然在短短几日之内就查到了裴熠身上。
  天子脚下命案频发,他一时之间被悬在风口浪尖上,朝廷上下全盯着他,涉及朝臣私怨,一旦出事乌纱不保事小,一个疏忽可能就会连累一家跟着掉脑袋,这口皇粮到底是什么味儿,他这位寒门贵子最是清楚。
  谒都风云诡变,太后多年的垂帘听政给大祁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外有戍西这样的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外戚干政,朝堂四分五裂,看似繁华的谒都时时都将大厦倾覆。
  他是这内藏汹涌朝局中的沧海一粟,年少时也曾壮志凌云,胸怀大志,当一步一步深涉其中他才明白在皇权面前他什么都不是,他和谒都的贵族不一样,他出生寒门,无所依靠,唯有小心翼翼,八面玲珑的处事才能勉强站住脚。
  而朝廷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位遇事懂得权衡,做事留有余地的京兆府尹。
  天熙帝由来已久的身体欠佳,加上这个时节里暑热未消,他此刻看上去略显憔悴,轻咳了几声便听见李忠义在外边通报定安侯到了。
  “进来吧。”天熙帝接过宫人奉的茶,饮一口止了咳。
  裴熠跨门而入,外间暑气重,他披着骄阳的余温跪在下头请安。
  天熙帝苍白的病容上透着几分笑意,说:“起来吧。”。
  他退去了左右伺候的人,支颐侧卧,半晌后才说:“眼下无人,你与我说实话,此事是你所为么?”
  李忠义并未言明是天熙帝的意思,他穿着明白装糊涂,说:“臣愚钝,轻皇上明示。”
  可天熙帝并不好糊弄,他虽病气缠身,可脑子却不糊涂,见裴熠如此,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说:“阿熠,你不相信朕么?”
  天熙帝高骞登基之时只有九岁,彼时裴熠远在千里之外的禹州,在那之前太后就以皇太子的要求严苛待他,除了那点断不掉的骨肉血缘,裴熠与他并无厚谊。
  “臣不知皇上所言何事。”裴熠掀起衣袍,跪了下去,“于公臣为皇上臣子,于私先帝和父亲同为圣祖所出,臣如今受皇上庇佑,自然相信皇上。”
  天熙帝坐在高位上,他看着裴熠,片刻后才起身去扶起了裴熠。
  他的手搭在裴熠的官服上,两人并排站在下头,他望着高位那描着金龙的帝王龙椅似是出了神,一阵冗长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说:“朕九岁,太后便将朕推上那个位子,朕坐上去了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他们怕我惧我,可敬畏的是这大祁的皇帝,从不是高骞。”
  裴熠垂首不动。
  “我既然受了这命,自然不敢轻待万民。”天熙帝说:“先帝在位时的盛世朕何尝不想延续,庄先生是朕启蒙老师,他一定是对朕失望至极才弃朕于不顾,阿熠......”他转身紧紧握住裴熠的手,哽咽了几许,说:“朕需要你,你不要对朕失望。”
  他一个久病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手里的力道越发大了起来,说到这里,他抬袖掩面重咳了几声,“等将来见了父皇,朕也能告诉他,父皇的江山没有毁在朕手里,朕还能像儿时那样抬头挺胸的站在父皇面前,告诉他,大祁还是高氏的大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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