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20)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你又被骗了吧,这种匕首你买来切菜还差不多。”
裴熠觑了一眼,纪礼说的不错,这匕首从外观上看,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打开一看,稍微懂点兵器的一眼就能看出来用的是劣等材质打造的。
“你不早说。”霍闲拿着匕首左看右看,“我看它生的漂亮,本想买来送人的,这要是送出去了,世子府的脸都丢完了。”
“送人?”纪礼忍不住笑道:“你在谒都还有要送礼的人?我认识吗?该不会是送我吧?次等货我可不要。”
霍闲并不理会他,将匕首收好,笑看了裴熠一眼,同纪礼说:“你说的也对,这样的东西配不上他,我还是得另寻其他的罢。”
不知为何他说这话的时候极自然地与裴熠对视了一眼。
裴熠被那对桃花眼看的心有不适,遂移开目光,可他这身衣裳又实在是扎眼,他忍不住侃道:“礼在心,不在物,世子选的东西花枝招展,观赏大于实用,配上你这身行头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霍闲抿唇,垂首抖了都衣袍,并不说话。
纪礼说:“你要送什么东西,尽管说,我派人去给你找来。”
霍闲变戏法似的拿出折扇,他细长的手指握着折扇,扇骨是象牙做的,可他那手倒比象牙还要更白一些,“侯爷方才才说礼在心不在物。”
纪礼尴尬的笑出了声,裴熠余光见霍闲悠然自得的扇着风,垂下来的青丝极飘逸的扬起,这人像是锻造的躯壳,极不符合人间风月,却偏偏爱在风月里搅和,生的更是温润,便是像纪礼这般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人也抵不上他的半分,那双摄魂的眸子里,盛的全是情。
饶是裴熠这样在千军万马的敌营里厮杀过来的人也招架不住。
“侯爷在看什么?”霍闲微微垂眸,连蹙眉也带着勾人的劲儿:“我脸上有东西。”
裴熠坦然的收回目光:“你不是来找纪礼的吧?”
“你是来做什么的?”霍闲不答反问,他望着裴熠身后的不远处,说:“侯府是那个方向。”
“你倒门清。”裴熠转身。
“门清不敢。”霍闲说:“我这条命还是侯爷救的,恩人家的门朝哪里开,我总得知道,才好报答。”
“不必。”裴熠看了纪礼一眼,说:“本来也不是为着救你,再者那样的皮外伤本也伤不到世子的命。”
听他这般说话,霍闲依然没有半分意外,不仅如此,反而还厚着脸皮说:“侯爷也知道,我自幼娇生惯养,金贵得很,旁人受点皮外伤无碍,我就是流点血那都是要命的。”
纵使见惯了他这大言不惭不羞不躁的模样,自己说自己金贵这种话,全京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位来,他幸好是个男子,若是女儿身,谁娶回家得是娶了个祖宗,得要放在佛堂供着才好。
“是是是,你最金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太阳也晒不得,你是纸糊的不成?”纪礼笑说:“雁南的世子要是个个都像你这样,雁南王可真是后继无人了。”
纪礼与他说笑没个度,霍闲不仅不生气,反而还与他一起议论:“你说的对,得亏我爹儿子多,总有那么一两个是有用的,若都像我这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他老人家死后在九泉之下恐怕棺材板都压不住。”
裴熠:“......”
这咒自己老子死?
都知道雁南王是个贪恋美色的藩王,藩王远在千万里之外,许多事不在眼前朝廷便无法掌控。但雁南王昏聩胡涂,纵然远隔千里,可这一点却是能保自己平安的,有他这样的藩王,即使不用朝廷打压雁南也不会造反,他也是命好,雁南地肥物貌,遍地生金,而富裕之地自然人口也繁多,互市来往也就更繁荣,旁的不说,光是雁南王的妾室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霍闲这般说他老子,倒也是事实。
霍闲离开后,裴熠站在原地望着那处虚空怔了好一会儿。
“纪礼。”他忽然眯起眼睛说:“刚才碰见世子的地方,是哪里?”
纪礼抬首稍加思索便说:“东大街啊,没什么特别的吧?都是一些买卖的街市上的玩意儿。”
“有酒楼曲馆么?”
纪礼摇头:“没有,酒馆在后面那条街,金缕衣也在那后头。”
“你经常去?”裴熠边走边问。
“没有,没有。”纪礼怕裴熠误会自己连忙否认,“我那是欣赏,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裴熠笑道:“欣赏什么?你这般年纪血气方刚,有个心仪的姑娘是正常的,没有才奇怪,这有什么好藏着的。”
傍晚的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将白日的喧嚣连同燥热一同吹散了开去,西面的日照只剩了了我摸得影子,皎月不知何时悄悄的露出了娇羞。
纪礼表情相当认真,“真的只是欣赏,你是没见过她们,一个个都快成精了。”
金缕衣作为谒都第一舞坊,光凭漂亮的姑娘自然是行不通的,先不说霓裳阁的歌女们长相如何了,光是不羡仙的姑娘,那都是一等一的绝色,她们是全凭脸蛋儿吃饭的,歌不能曲,舞不能起,所以到了金缕衣这儿的就个个都是怀着绝技的人。
“你别看她们一个个都是弱柳扶风的样子,赵飞燕掌上起舞众所周知吧,金缕衣的舞姬能在剑上起舞,若只是普通的舞,谒都舞坊那么多,那有什么稀奇的,她们这个才叫绝。”纪礼似是在回味。
剑上起舞.....倒是新鲜。
裴熠说:“改日去瞧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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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升职(六)
翌日清晨,鸡都还没叫,裴熠就让司漠给拽了起来。
“侯爷,今天是你去军营的日子,你怎么还在睡。”司漠挥手叫外头候着的下人将所用之物一应呈上。
裴熠在军中呆久了,不习惯被人围着伺候,挥手让等着伺候的人放下东西先出去。他蹬上长靴,说“去这么早做什么。”
司漠移走到放刻有提督腰牌的案桌边,趁裴熠不留神,悄悄摸了摸那腰牌上的字,道:“闷在府里太久了,我早想去练练手了。”
“是给人练手吧。”裴熠套好靴子,理了理颔下的护颈。
“新官上任三把火。”司漠说:“不给京城这群绣花兵一个下马威怎对得起威名在外的禹州军。”
裴熠看了他一眼,温声说:“千机营在我到任前都是由赵王一人掌管,你给千机营一个下马威,那等于当众打了赵王府的脸。”配以摇摇头无奈道:“还真是坑的一手好主子。”
“不是.....我没有......”司漠想了想,觉得裴熠说的很有道理,他没想那么多门道,光想着立威去了。
“今日点卯①,谁给谁下马威还不一定呢?”裴熠漱完口,拍了拍司漠的肩,从他手里拿过腰牌出了门。
顺德年间,千机营担负着“内卫谒都,外备征战”的重任,后战事初平,京城内外由禁军和巡防营分管,千机营才将重心搁在军火上。
裴熠到的时候,远远就听见铿锵有力的叫喊声,叫声倒是中气十足,可仔细一听,内容却有些不堪入耳,几乎都是,我要押双,不行再来之类的。外面只寥寥站着几个守门的,大抵是一夜未睡,一个个都杵着枪杆摇头晃脑的眯着眼,全然没有军旅之人的雄劲之气。
裴熠翻身下马,司漠抢在他前头,冲里面喊道:“新任千机营右提督到。”
门口那昏昏欲睡的守卫听到提督两个字顿时醍醐灌顶,恍若是被人在睡梦里浇了盆凉水,踉跄了两步行了个礼就朝里头跑去。
不多时,里头的声音果然小了,司漠对自己带来的震慑效果十分满意,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一群身着军装的人鱼贯而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大抵在这群人里是比较受拥戴的那个,他四方的长脸,却目光如炬,跟其他人不同,他透着股雄劲,倒是像个上过战场的将领,他打量了裴熠一眼并未将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