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哑巴的竹马是校草(74)
像是两个人分开的那六年,陈浔风从来没问过周霭是怎么过得,但他用其他方法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而现在他在问的,就是他目前还不知道的。
周霭不想说的,刚好是陈浔风想知道的。
周霭轻轻的呼吸着,然后他摁亮手机的屏幕,他在备忘录里打字给陈浔风看:先回宿舍。
住宿的高中生并没有肆意浪费时间门的资本,到了时间门点,宿舍楼的大门会关、宿舍的水电会停,他们回去晚了,可能连进宿舍的大楼都难。
陈浔风垂着眼睛看着他,慢慢松了手说:“好。”
晚上陈浔风照旧是全宿舍最后那个洗澡的人,洗到后半段,水都已经变冷了,洗完后他推开门,却看见微低着头坐在阳台上的周霭。
视野所及,前后几栋学生宿舍的大楼全部都已经熄灯了,天上的月亮格外圆,月光洒在周霭身上,将他的脸都照得有些清晰了。
周霭的头发半干,正在看手里的平板,听见声音他抬头看过来,然后他抬手递给陈浔风一条稍大的毛巾,阳台的门是关着的,周霭的身边还有张空椅子,陈浔风走过去自然而然的坐在周霭旁边。
周围环境安静,宿舍里面室友大概已经在睡觉了,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陈浔风摸了摸周霭湿润的头发,然后准备用干毛巾给他擦,但是周霭却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周霭对陈浔风轻摇了摇头,表示不用。
今天晚上阳台没风,将近半夜了,空气里仍旧残存白天的暑热,陈浔风抬手从旁边摸了张硬纸壳,摇着手给两个人扇风。
周霭关了平板上正在看的书,点开了备忘录的页面,但他这次点开的备忘录页面上已经有几段文字,是刚刚陈浔风在洗澡时他写的。
他的手指捏在平板光滑的边缘上,只顿了很短的半秒,然后他将平板递给了陈浔风。
比起陈浔风大费周章的从别人那里知道,比起那种被迫的揭露,周霭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去讲。
从高中入学以来,面对1班学生的各种态度和针对,周霭都是漠然以待,很多人说他麻木,其实只是因为周霭是真的觉得不痛不痒,这些对他来说并不能算什么,毕竟早在他读初中的时候,他面临过更恶劣的环境,而那时,还有他的班主任的参与。
读小学最初的那几年,他身边有陈浔风,两个人分开后,他又因为身体原因频繁休学,所以他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并不长,并且小学生都算是幼稚的,他们的伤害和好奇都单薄,其实并没能对周霭造成什么确切的伤害。
周霭开始自己的正常学校生活是在初中,但也就是在初中,他面临了近三年的只针对他的大型孤立和霸凌,而其中的领导者,并不是什么调皮的男女同学,而是初中生在学校里的“天”——周霭的班主任。
初一的时候还不明显,周霭面临的只有身边同学的古怪视线,那时只是没有任何人愿意理会他,周霭在学校、在班级可以做个隐形人,直到他的学习成绩越来越好,直到他稳坐年级第一,直到他被选入了竞赛班,周霭才渐渐察觉到班主任明里暗里对自己的针对。
那段时间,在班里周霭做什么都是错的,他总会被拎上讲台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承接班主任的怒火,班主任教物理,物理课他永远是站在教室后面垃圾桶边听的,他是班主任的眼中钉、是全班学生的肉中刺,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的优秀是错的。
因为他考了第一名,所以他错了。
班主任的女儿是他们班的班长,从小到大各种奖项荣誉加身,走得是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而因为周霭的存在,班主任的女儿不再是第一名,她不再是最亮眼的存在,周霭“抢”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誉,所以周霭做错了。
金字塔尖只有一个,蛋糕只有一块,周霭拿了,别人就拿不到了。
班主任要为自己的女儿铺出条光明大道,周霭是那条路上的绊脚石,所以班主任将愤怒洒在了罪魁祸首身上。
作为13、14岁的初中生,解决大部分问题的方法就是“在学校里有问题找老师,在家里有问题就找家长。”但对周霭来说,这两条路都是死的,他当时曾经跟周锐诚提出过想要换学校、或者换班级,但那两年周佑宝攥取了夫妻俩的全部注意力,周霭得到的自然是拒绝,在周锐诚那里,不管周霭身上发生什么事情,不懂事的永远都是周霭,错得肯定也是周霭。
在这种由班主任带领的大型针对和施压下,周霭一如既往的稳坐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不仅如此,他与第二名的差距还越拉越大,但他在这种环境里也逐渐变得更孤僻、更漠然、更不讨人喜欢,他越来越像班里学生口里的“僵.尸”,整日脸色青白无知无觉的如同个死人。这种状态持续到初三那年,那年夏天他拿到高校物赛的入营邀请函,而他们学校的带队老师,就是他的班主任。
在夏令营整整两个月,远离学校也远离家长,更远离社会环境,班主任总管他们的所有,他不再需要收敛,所以他的手段更低级也更恶劣——例如专门给周霭的错误信息、总是出问题的住宿环境、唯独周霭没有的各种资料…那年夏令营闭营后,班主任的女儿成了1000个人里面唯一一个拿到高校预录取资格的人,而周霭连安慰性质的优秀营员奖都没拿到。
这过程中,周霭必然警惕、必然会想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作为个连手机都被收缴的初中生,去抗争一个经验丰富、处事老道、用许多脏污手段的中年教师,其实很难,更何况周霭是个哑巴,是个不讨喜的、孤僻的哑巴,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没有人会相信他,更不用谈谁会给周霭提供什么帮助。
在被逼到绝处,在重要考试前被锁在房间门里时,周霭甚至收集证据写过举报信,但那封信并没能成功递出去,因为高校方面的负责老师率先私下约谈周霭,问的是他的残障和精神问题,问周霭未来是否能稳定自己的学习状态。
周霭从初中开始学习物理时就在接触物赛,但初三那次夏令营的经历后,他想过彻底放弃,他厌恶集训入营那个闭塞的环境,那种从睁眼就被老师管控限制毫无自由的环境。
所以高一那次考试,他在初赛就直接弃了权。
现在他高二,他又站在选择的路口处,陈浔风说得是对的,他想走竞赛这条路,不然他不会几次三番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他想走这条路,但他同时也厌恶这个赛制和体系。
周霭很清楚的知道,这些厌恶来源于他的初中班主任,班主任的存在是少见的特例,但他难免不理智,他难免有些偏执的将竞赛的必经流程与班主任和那些领导联系起来。
周霭微微仰头望天上的月亮,陈浔风在他旁边看平板上的字,平板上他选择性的讲了一半,只将事情前后缘由讲清楚,其中的细节他不想说。
第55章
周霭也会感到难堪,也会觉得自己过于无能,他不想把自己所有的狼狈都展示给陈浔风。
况且,现在再将自己在初中和夏令营时的经历摆出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事情已经过去,结果已经落定,现在把这些东西讲出来,更像是诉苦,像是在朝陈浔风寻求安慰,陈浔风已经很心疼他了,周霭不想总是在陈浔风面前维持着可怜的无能形象。
如果不是陈浔风一定要执着的弄清楚,周霭自己不会再提这件事。
很多时候,当陈浔风的固执体现在周霭身上时,就会变得格外强烈,去年元旦节期间,在钢琴教室外,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分开的那几年摆出来说,那时周霭给出了明确的态度,过去就过去了,好的、坏的全部都过去了,他们都不用再沉溺在那几年的对错里。
但很明显,在陈浔风这里,他没过去。
陈浔风表面上什么都依着周霭,周霭说什么他都答应说好,但他过不去就是过不去,他事无巨细的要搞清楚自己离开那几年,周霭到底是怎么过的,他要让周霭那几年的生活在他眼前变透明。
但陈浔风对周霭总是诚恳,两个人重逢是他先剖析自己的过去,是他先让自己在周霭面前变透明,然后他才紧抓着周霭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