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你了,我的角儿!(134)
他再抬头时,病房里只剩下他和老爸,老爸还没醒来,灯光刺目,双眼又涨又疼。
不知过了多久,汪橙回来时他还坐在地上。
江野翻身跳起,拉住汪橙,声音嘶哑地问:“我妈到底怎么了!”
汪橙含糊其辞地说:“应激反应,没事,没事的。打了安定,刚睡过去。”
“在哪个病房!”江野并不好骗。
汪橙没能立即回答,江野揪住他衣领,哑着声音吼:“汪橙!”
汪橙将他拽进自己怀里,紧紧搂着。
江野忽想起来:“姑姑呢?”他不能把汪橙霸在这里。
“她没事,回来了,在陪舅妈。”
“小叔呢?”
“小叔也没事。”
“高叔倪姨?”
“我来的时候倪姨还没醒,高叔……右腿保不住了。”
江野努力克制,还是禁不住发抖,只觉眼前一阵清楚一阵发黑。
“其他……其他人……”
“桃桃,你先睡一觉。”
“不……师哥我撑得住,你别骗我,都说给我听……我撑得住!”
汪橙勾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按在自己肩上,“车没翻下去,卡在了半山腰。很多人都活着,受伤的送往了附近的医院,小叔留在那里。桃桃听话,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再一起面对。”
“我妈……她不是疯了对不对?她只是受不了这种刺激对不对?”
“我在。”汪橙说。
“师哥。”江野嗓子嘶哑无声:“我喘不上气,我要憋死了,我想去透透风。”
二月的风很冷,医院花园的长石凳上,江野蜷缩在汪橙怀里。
夜幕阴沉,没有一颗星星。
江野睡着了,他没去现场,却梦见了血淋淋的大巴车,压瘪了、变了形。
梦见高大柱被压碎的右腿,梦见了倪翠萍满头鲜血昏迷不醒,车里车外横七竖八都是伤者,一张张全是他熟悉的面孔……
到处都是哭喊声。
梦里头江野把整件事情连贯起来,想通了。
出事之后,死里逃生的王芳菲第一时间通知了杜晓春。这么大的事故,作为主管领导的杜晓春怕被追责,翻出来江玉堂去年留下的脱离协议,签名盖章后送了过来。
李逸臣汪雅梅都没有通知江玉堂,怕只怕他受不住,王芳菲却给江玉堂打了电话,必然是受杜晓春指使。
江野梦见了杜晓春,她站在高处笑,看着侧翻在山腰的大巴车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他身子在汪橙怀中一震,惊醒过来,额头鬓角都是冷汗。
“我……”他的声音自己都听不到,吃力地问:“我睡了多久?”
他睡了十分钟都不到,汪橙心里一阵阵发疼,下巴抵着他的头,“再睡会儿,乖。”
“我……我……”江野觉得自己说话越来越吃力,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音,他艰难地叫道:“师……哥……师哥……”
汪橙脑子里轰地一声,抱江野的胳膊紧了几分。
江野咳了几下,他挣出手来按住自己的喉结,低垂着眸苦苦一笑:“我哑了。”
“哭出来,别憋着自己,桃桃求求你,哭出来!”
夜风呼呼扫着,剧团大门口挂的铜招牌被风吹落,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仓才仓才仓才……”周阔海嘴里打着家伙将那落地的声音淹没,手持长枪在院子里走圆场,越走越疾,他戟指黑夜:“呔!待某追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哇呀呀呀……”
老头咬牙切齿骤然收步,抬膝将长.枪磕折扔在地上,垂胸长须凌乱,仰面大吼:“天呐——你把刀捅我心里搅啊——”
*
第二日一早,一波波媒体涌往医院想要采访,全被保镖挡在门外。
江玉堂一家三口都需要静养,医院是待不下去了,当日穆小乙将他们安排到南城隐蔽的别墅区,也把周阔海接了过来。
此后几日,不知从哪里传出各种小道消息,铺天盖地挤占人们视野。
—传闻“天下第一团”河州剧团被相关单位撤销。
—素有戏曲神童、金梅二度之称的江野失声,惜别舞台。
—《西厢记》原班人马死伤惨重,无缘今岁寒梅杯。百余场商演不能履约,将面临巨额赔偿。
—业内人士透露,名旦汪某某与人私通,私生子正是汪某。
……
汪橙无暇理会这些,他每天要煎很多药。给江玉堂养身体,给李清芬安神,给江野治嗓子。
“怎么都不见好啊?”周阔海焦急地问,脸上写满了“你这个小神医到底靠不靠谱”。
汪橙:……
慢慢来吧,急不得。
爷俩端着三碗药进屋,监督着他们一家三口喝下去。
李清芬丢了碗半躺半靠在床头,一手拉着汪橙,一手拉着江野,警惕地看着坐在床尾的江玉堂。
她问汪橙:“桃桃,那个男人是谁?他老偷么瞅我。”
“我舅舅。”汪橙说。
李清芬一点都不迷糊:“你哪儿来的舅舅?”
“去年刚……刚认的。”
江野哑着声:“那是我爸。”
李清芬噗嗤一声笑了,“你一个孤儿,哪儿来的爸?”
人物关系理不清,周阔海要疯,收了碗摇着头出去了。
李清芬问江野:“玉堂,这两天怎么不见雅梅?”
江玉堂说:“雅梅去帮逸臣了,那边都需要照顾。”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李清芬低声对江野说:“哪儿的老男人坐我床老半天,你也不把他赶出去!”
江玉堂鬓发白了不少,江野无奈地看了他爸一眼,他爸只好出去了。
李清芬回头又问汪橙:“桃桃,去看你高叔倪姨了没?”
“都还好。”汪橙说:“高叔精神不错,倪姨大多时候都在睡,慢慢都能养好。”
“小高格呢?这可怜孩子。”
汪橙说:“高格也好,和我妈……不,和我姑姑还有小叔都在伺候着。”
“诶?”李清芬猛想起来:“橙橙呢?”
汪橙:……
江野面无表情:“北大了。”
汪橙:……
“净胡说,二模还没考呢,就北大了?”
合着只是搞混了两三个人对不上号,其他事一点都不含糊。
“妈。”江野吃力才能发出高点的声音:“您是不是装的?”
李清芬捂着脸笑,害羞地拍了江野一巴掌:“儿子在呢,你叫我妈!”
江野:……
“玉堂,那谁,杜晓春没再找麻烦吧?”
江野咬着后槽牙挤出来几个字:“看我怎么弄死她!”
汪橙扯了把发狠的江野,对李清芬说:“妈您睡会儿,我和爸先出去了。”
爸?
江野狠劲儿顿消,眼眸亮了。
两人出屋带上了门,久违的坏笑挂上了江野唇角。
“唉。”汪橙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喉结:“快些好吧,叫你祖宗都成。”
“那你叫一声,叫一声我就好了。”
江野哑喉咙公鸡一样,还不忘欺负人。
汪橙把他拖回屋里,按到床上、掖好被角、没收手机:“睡觉。”
“大白天睡什么觉?”
“能别说话吗?”汪橙听他声音难受,“现在除了吃就是睡,好好养着,乖。”
也不知什么时候学会叫人乖了,令人又难为情,又觉得好听。
江野乖乖地点点头。
把门带好,汪橙去了江玉堂卧室。
别墅是挺大的,三层,十几间屋子,楼上楼下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