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失联(75)
“这太危险了,条件又不好,忙起来的时候别说累,就是饭都可能吃不上。”队长说:“你干嘛来吃这个苦。”
“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人的。”周青柏苦笑一声,说道:“我也不想吃苦,但找不着他,我睡觉都闭不上眼睛。”
救援队的队长长年累月地跟“意外”和“灾难”打交道,见过的急切和眼泪数不胜数,听了这句话,心里反而踏实下来。
他不怕周青柏心有惦念,他就怕周青柏是个娇气公子哥,一时热血上头过来帮忙,结果两天不到就吵吵要跑。
相比之下,心有惦念的人虽然藏着私心,但好在心里有根绳牵着,不会乱来。
男人见惯了生离死别和久别重逢,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儿,现在见周青柏大老远地赶过来,还低声下气地求他收留,心里难免也掺杂了几分不忍,于是一犹豫,就略微松了口。
“……那你得服从安排。”男人说:“这里不搞特殊,要是坚持不了,你自己找车回城里。”
“行。”周青柏很干脆地说:“你随便安排我。”
救灾无非就是需要人、钱和物资,周青柏一个人占了两样半,最后还是成功在民间救援队有了一席之地。
裴佑失联至今,去向不明,周青柏一边帮着救援队他们干点力所能及的体力活,一边也没放弃寻找裴佑的踪迹。
他试过给裴佑的事务所打电话,想询问一下裴佑他们事发之前的动向,好针对性地往那个方向找找。结果事务所那边对员工的隐私保护非常到位,因为周青柏无法出具跟裴佑之间的有效关系证明,所以他根本没能拿到裴佑的行程单。
不过在打电话之前,周青柏就对这个情况有所预料,所以不算太过失望,只是从备忘单里划掉了这一条。
公司那边问不到,裴佑本人也联系不上,周青柏就只能用最土的笨办法,按照之前他和裴佑聊天提到过的信息一点一点地找过去。
之后的两天里,南省断断续续又有过几次余震,周青柏跟着救援队上上下下地忙,除了要帮着清理碎石断梁之类的建筑物之外,也要帮忙运送伤员。
他亲手从废墟里拖出过伤员,也亲手从缝隙里拉出过幸存者——但可惜的是,每个人都不是裴佑。
残垣断壁下埋着血肉和活生生的人,每次盖板掀开的时候,周青柏都会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在里面见到熟悉的脸。
说来矛盾,他既希望自己找到裴佑,又生怕自己是在这种情形下看到他。
他最开始参加救援活动的时候,跟身边的人都不太熟,平日里也很少说话,只是闷头干活。救援队里的老人最开始还以为他是来闹着玩儿的公子哥,结果几天过去,也渐渐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说来好笑,在北京的时候,周青柏恪守“八小时工作制”的人生信条,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只觉得多工作一秒都是对人生的亵渎。
但跑来灾区这几天,周青柏白天晚上连轴转,吃了上顿没下顿,经常啃两口馒头就被人叫走抬担架,几天下来,人看着都瘦了一圈。
或许是干活儿利索,也或许是终于发现他身上没有公子哥那样的骄纵气息,几天下来,救援队里的老人也终于慢慢跟他熟识起来,休息的时候,也能围坐在一起说两句闲话。
“你也不容易。”副队长围着简易灶坐下,递给了周青柏一盒自热米饭,随口道:“一会儿去管队长要点碘酒,把身上的擦伤擦擦。”
灾区都是石头瓦块,平日里爬上爬下,又挖石头又掰钢筋,身上难免磕磕碰碰。周青柏皮肤还白,乍一看总是格外凄惨。
“没事儿。”周青柏说:“不严重。”
“哎。”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几天过去,眼见着他越来越沉默,也不知道该劝什么,于是用胳膊拐了拐他,转移话题道:“也别太绷着,听说这次地震预警得很及时,伤亡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你找的人说不定早跑出去了,就是在避难所里而已。”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安慰之语,但周青柏还是很给面子地弯了弯唇角,挤出了一点笑意来。
“哎,别苦着脸了。”身边有人看不下去,强行调动了下气氛,轻轻踹了下周青柏的脚踝,笑着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在周青柏面前晃了晃,说道:“这个,我妈给我从九华山求的,特灵验——借你许个愿,说不定明天就成真了。”
那枚红色的挂坠在周青柏面前晃了晃,周青柏下意识想说“平安”,但又连这两个字也不敢提,生怕自己一开口,就难免触及到某种他不想面对的事实。
但他知道身边的同伴也是好意,于是端着手里那盒温热的米饭,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
今天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弯月高高地挂在天幕中,仅有几丝云萦绕在附近,被月光镀上一层窄窄的银边。
临近早秋,晚上的风已经带上了一点凉意,周青柏抓着饭盒的手紧了紧,心里一片空茫。
“我没什么求的。”周青柏低声说:“我就是希望,我们现在在看同一轮月亮。”
作者有话说:
加更完毕,明天休息一天~以及我掐指一算,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能见面了XD【感谢Cliaty、卑微小婷、作壁上观、冉冉染染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
第67章 他吻住了周青柏。
“裴哥,你想什么呢?”
裴佑正坐在远离避难所的一处空地上发呆,乍一听身后有人叫他,差点吓了一跳,下意识循声看去,才发现出声的是他队里的一个女生。
“你发呆半天了,我叫你你也不理我。”年轻女孩把一碗热水递给裴佑,说道:“我还以为你坐在这睡着了。”
塑料碗边缘粗糙割手,裴佑把碗捧在手心里,无意识地贴了贴碗壁,试图从上面汲取一点暖意。
“没有。”裴佑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镇口的路又塌了好几处,所以镇长正到处找人组织志愿队去疏通。”女生说:“村长看咱们一行人青壮年多,所以想让我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去帮个忙——愿意的话,一会儿去避难所那边报名。”
镇上人口少,大多数年轻人都出去打工谋生了,剩下的不是留守儿童就是老弱妇孺,就算扒拉手指头挨个算,全镇也找不出百八十个青壮年男性。
裴佑对帮忙这种事儿没什么抵触,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说是马上就去。
年轻女孩早知道他会答应,也没多意外,正想回去“复命”,却发现裴佑人是答应了,但魂儿不知道飘到哪去了,依旧捧着碗坐在原地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女孩纳闷地歪了歪头,顺着他的眼神往天上看了看,却只看见了夹杂在乌云里的一点零星月光。
她想了想,又犹豫地折返回去,轻轻推了推裴佑的肩膀。
“裴哥?”女孩问:“在想嫂子呢?”
自从上次集体八卦之后,裴佑的“情感隐私”就成了个半公开的秘密,这群年轻人口无遮拦,每次提起周青柏都是“嫂子”、“嫂子”的代指,裴佑阻止了两次没什么结果,也就随他们去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对方能这么一针见血地戳中自己的心事,侧头看了她一眼,犹豫地问:“……很明显?”
“是啊。”对方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一直没离手的手机,诚实地说:“很明显。”
裴佑:“……”
“别太担心了。”女孩干脆就地坐在他旁边,安慰道:“镇长不是说了吗,等前面路一挖开,咱们就能回去了。”
“我知道。”裴佑摩挲了一下一直攥在手里的“黑屏砖头”,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只不过我在想,这次出门之前,我答应过他要早点回去。”
这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闭上眼,总能梦见那天清晨的情景——周青柏微微眯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休息充足的暖意,他从被子里伸出一条手臂,轻巧地、漫不经心地勾住他的袖口,拉起一点细微的束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