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叶】长剑出天外(105)
叶孤城眼中含着难得的促狭:“怎敢劳烦庄主亲自送取。”
西门吹雪素来清寒的眉眼,便这样,笑了。
画舫再度悠悠前行,西门吹雪坐在矮几边,打开食盒盖子,匣内以绿叶托底,衬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花型糕饼。捏出一枚梅花样粉色糕饼,托在洒金的纸上递给对方:“这是素点心,不妨试试。”
男人接过细纸托着的梅花饼,小巧的糕点落在他擅长握剑的手中亦无违和之感,他以银叉挑起一角送入嘴里,清隽疏阔的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如何?”
“枣泥甘似芋,莲子脆如梨,很好。”
西门吹雪亦是捻起一枚水晶莲花样的饼:“也试试这个。”
歌声水声,烛火光影,苍白的手,鸦黑的发,雪色的衣,细碎流苏,是人间盛世才有的容颜。
只一艘舫,一方矮几,两个人,一方素点心,却似一场人间惊鸿宴。
画舫再往前行,灯光烛影皆远去,漆黑的水路在烟雨中又变得萧瑟。
没来由的,西门吹雪忽然想起了当年那个“孤家寡人、亲缘淡薄、五伦不靠、六亲不认”的批语。没想到那一次决然而然的冲动,终于让他留下了一个人,从此不离,不分,不负。
曾是云中孤鹤影,如今,寂寞,却也可以不寂寞。
岸边茶寮酒肆人声鼎沸,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唱歌,声音嘶哑,半醉半醒:“云一弁,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唱腔刚落,立时传来叫好之声:“陆公子,再来一个!”
那声音混杂在这样的喧嚣中,显得有气无力:“好好好,我再说一个,最后一个。话说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当世最强两大剑客分立飞檐两端,我就站在大殿之下……”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面面相觑。
西门吹雪:“是陆小凤……”
叶孤城:“他怎么会唱南唐后主悼念亡妻之作?”他可不像这样懂得缠绵悱恻之意的人。
西门吹雪:“他只会‘莫使金樽空对月’,我倒是知道他的朋友中,有一个人懂得这样的情思惆怅。”
叶孤城:“是谁?”
西门吹雪:“花满楼。”
叶孤城:“他想引你出现,还是在等花满楼?”
西门吹雪冷哼一声:“随便哪个,他在此说书,不就是想等有人去赎他?”
叶孤城目光认真的看着对方:“看来他欠了不少酒资。”
西门吹雪:“莫非他觉得我像那个冤大头?”
叶孤城忍不住以拳掩面干咳两声:“你待如何?”
西门吹雪沉吟片刻,道:“我们把船划得快些。”
叶孤城:“然后?”
西门吹雪:“自然就听不见那些鬼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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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重点是:
城主:庄主,我沐发的手法可还喜欢?皇室尊享品质。
庄主:城主,你的闪送服务,合芳斋总裁亲自服务。
施进卿:……发出快递又被退回,查无此人,好惆怅。
陆小凤:朋友!麦走!赎我呀。
花满楼:我没有出现,为何会忍不住打喷嚏?
最后一个问题,在王府的罗生还在想:我爹和爹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夜宿秦淮的庄主和城主,明显已经忘了还有个儿子等着他们去接的事情。
很明显,两个有钱有闲的单身汉(伪),快乐也会加倍。
最后,江湖上流传着三大高手的故事……
陆小凤:当年决斗,他们在上面,我在下面提心吊胆;如今,我在上面,他们在下面无情路过。
第114章 番外二 临渊羡鱼 (上)
皇长孙近日很忙,忙着完成少师布置的功课,忙着观摩皇爷爷在朝堂后发号施令,忙着练习师父传授的一套入门剑法。
汉王此刻领了差事在泉州市舶司,他还得见缝插针忙着让人打听汉王在泉州的动静,知己知彼。
太子府里,太孙身边的长随发现,近日皇长孙进出都会带着一个人。
一个比他更小的男孩子。
这个孩子很少说话,神情冷酷,面色很白,苍白的白。他背上背着一柄剑,那是一柄细细长长秀气的青剑。
青剑很长,几乎挎至男孩的小腿之上,但他进食睡觉也从不离身。
宫里有人询问皇孙,这是何人时,长孙看了一眼在池塘边认真看鱼的罗生,脱口而出:“他姓叶,小字羡鱼,临渊羡鱼叶羡鱼。”
罗生朝他看过来,正看见朱瞻基对他眨眨眼睛,他又转开了脸继续看水中悠游自在的白鱼。
朱瞻基一本正经胡诌:“少师的徒孙,平日都是由他教本宫修习剑术。”
宫人立即领悟,这大概是个玩伴一样的角色,于是记下回宫复命而去。
闲杂人等离去后,罗生转过脸看他。
朱瞻基佯装咳嗽两声:“你身份特殊,公开怕有危险,我给你取个江湖诨号,糊弄糊弄他们。”
这个说法勉强能接受,罗生也不再纠结这样的事,转而问道方才他听到的消息:“你要离开太子府?”
朱瞻基:“是,皇祖父说北平山环水抱必有气,登基时便有了迁都的打算,这次父王奉旨去督办,也带我顺路去体察民情。”
罗生低头想事情,他总是很少说话。
朱瞻基突发奇想,少年心性冒头:“不如你跟着我一道去,北平燕王府是我出生的地方,我带你游顺天府?”
罗生略显迟疑:“可我阿父说……”
朱瞻基继续哄他:“这个简单,我修书一封请老实和尚带给师父,告知他带你去北京筹备建都的事。他若要接你,可以随时去北京接你。”
罗生有些动摇,他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皇太孙的卖力游说,让他有点心动。
北上的马车上,罗生盘腿抱剑而坐,用手指捏核桃,很快便剥了一小盒核桃仁。
马车外淅淅沥沥下着雨,官道变得泥泞。
朱瞻基有些不耐,扬声问道:“还有多久道驿站?”
马车外车夫答道:“主子,马车一刻便能到达,很快便有人烟啦。您坐稳罗,老奴我赶得快些。”
朱瞻基换了个姿势,实在坐得腰酸背痛。他从盒子里捻了几粒核桃仁扔进嘴里,看着对方一次捏碎一个的动作,忍不住道:“我一直好奇,你爹和你义父,平日都做些什么?”
罗生闻言想了想,道:“看书、下棋、赏花、练剑、打坐。”
朱瞻基瞪大了眼睛:“这样无趣?”
罗生奇怪:“……无趣是什么意思?”
朱瞻基:“……”
他皇爷爷在他小的时候还把他扛在肩上当马骑过,但……他师父在罗生小时候拎着他当鸟飞过。
他尚未及开口,忽见面前少年面色一变,将他一把拉开。
“笃!”的一声,车壁上钉了一只三角箭头。
这是一场刺杀,也是一场伏击。
“保护主子!”车外已经有人大喊,朱瞻基爬起来便要去掀帘子。
罗生一把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马车之外,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鼻尖能嗅到血腥的甜味。
朱瞻基小声说:“如果我死了,你一个人能逃出去就赶紧离开。”
罗生盯着他,此时此刻依旧没什么表情。
朱瞻基叹了口气:“我总算相信,你亲爹是西门庄主,不是我师父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让罗生想到了什么,他居然缓缓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却在这时,一只薄如蝉翼的刀尖横着插了进来,斜里一挑,竟是 要将车内人拦腰劈断的意图。
朱瞻基被压得紧贴车底逃过一劫,罗生比他的位置更高,这也意味着他躲不开横劈过来的刀刃,但他的动作很快,快到似不需要思考,从背后拉出青剑挡住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