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66)
“公子,公子怎么了?”
“公子出事了!”
远处有焦急的声音传过来,守在周围的人迅速接近,关灵道心道这时候不能再待下去了,力持镇定地闭上眼,迅速将一缕魂气留在云洛山的发带上,无声无息地退了开去。
四片带血的叶子攥在他的手中。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三更,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周围的人早已经入睡。关灵道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喜忧参半,额头上渗出汗细汗。如果那女子是岑木衣,关灵道把云洛山碎尸万段也是他活该,可他不过是嫖妓,这便有些说不过去。
为了救岑木衣而杀人,即便将来被发现也无愧于心,可是他如今是调查不清杀错了人,将来如果被云家发现,他该怎么说?
云洛山嫖妓虽说恶心了些,却也罪不至死。
想来想去,此事竟是他理亏。
他关紧门燃上一炷香。
模糊的意识飘荡着四处搜寻,不多时,突然间清明起来。
房间里亮着灯火,乱成一团,云洛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几个云家的弟子来来去去,轻声说着:“怎么办?吃了丹药还是在流血,而且穿胸而过时伤了心肺,只怕要不行了。”
“少家主要回来了,都别慌。”
“这到底是谁动的手,跟洛天有仇还是跟云家有仇,你们看见了什么?”
“我们站得远,什么都没看见。”
关灵道屏住呼吸紧张地等着,云洛山的气息微弱,身体越来越冷。突然间,外面突然有人破门而入,云洛真面无表情地带着几个弟子走了上来,一声不吭地坐在床前。
“都出去吧,我给他疗伤。”云洛真垂眸以两根手指压着云洛山的颈项,“不妨事,死不了。”
弟子们松了一口气:“是。”
关灵道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死,还是不希望他死。今晚他连个照面也没与云洛山打,云洛山应该不晓得他的存在。而且听风杀人时飞得极快,云洛山那时候又在忙别的事,想必什么也没看清,那么他应该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动不动地等着,屏息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突然间,云洛山猛烈地咳着吐出几口鲜血。云洛真调息片刻后站起来,低着头道:“今晚休息吧,明天清晨就没事了。”
云洛山仰着头轻声哭起来,呜呜咽咽,那声音似乎是伤心至极,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情绪,就是让人听着难受。
云洛真冷淡地看他一眼:“今晚是谁对你出手的,你看到了么?”
“没……”云洛山抬头抓着云洛真的袖子,“哥……”
关灵道轻吁一口气,意识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上来。虚惊一场,岑木衣没出事,云洛山也没出事,他自己也没有被发现,万幸,万幸。
今晚,什么事也没有。
缓缓睁开双目,眼前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单衣的男子,目光直直,无声无息地看着他。
脚边的香还剩下短短的半寸,忽明忽灭,满房间里都是青烟的气味。
关灵道的喉头发紧,脸色有些发白地看着眼前几日不见的男人,一出声,却已经沙哑地变了调子:“师父……”
师父,你怎么来了?
计青岩一声不吭地在黑暗里坐着,许久,突然间低头攥住他的手腕。身体骤然冰冷疼痛,凶猛的灵气充斥而入。
第85章 主线剧情
计青岩早些下山,其实是意料之外。
紫衣檀主在山上透露,紫檀宫以八个听魂者摆出阵法,不但能聆听魂魄的声音,甚至可以感觉出四周魂气的动静,沿着魂气查出魂修的所在。可惜这八个魂修一直没有凑齐,直到半个月前才找到最后的一个,如今阵法已成,将魂修赶尽杀绝指日可待。
赶尽杀绝,指日可待。这番话让各门派群情激昂,高兴不已。
可惜这八人阵只能听到附近几十里之内的动静,少不得要让人护着在南北朝各地行走,各门派不但要提供方便,还要听从紫檀宫的安排,出人出力。于是他们立下盟约,在铲除魂修一事上听从紫檀宫的调遣,全力配合。
紫檀宫拯救各门派于水火之中,就算以前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如今也没人管了。计青岩没有多说什么,让青衣传信给上清宫,不声不响地静观其变。
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他早两天下山来了。
到了客栈自己房间的门口,他停下来思忖片刻,转身朝着关灵道的房间走过来。七八日不见,不知为什么竟是思念得紧,深更半夜的也想去看看他。也许已经睡了,也许还没有,平时他是个克制的人,今夜却没有刻意地去忍。
门虽然紧关着,却也难不倒他,他的手轻轻一推,门开了。
不想他的心在进门的这一刻凝住。
关灵道在床上盘腿坐着,脚下一截烧了大半的短香,面无表情地坐着。身体是僵硬的,呼吸是冷的,就算有人进来也难以发觉。计青岩在门口停了许久,缓缓走过去坐在他的面前。
夜风吹来,短香忽明忽暗,房间里更加黑暗。
计青岩不知已经看过多少次这样的景象。眼前的入定之姿,是魂修出窍杀人之时的模样。
关灵道正在行魂术。
他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把他唤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关灵道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笑了笑,慢慢睁开双目。
笑什么,有什么事让你如此高兴?
计青岩低头看着他,心尖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
关灵道意料不到他竟然出现在面前,一时间难以收敛,脸色苍白,勉强想笑却又笑不出,变了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惧:“师父……”
话没有说完,手腕立刻被他抓在手里。
“多久了?”
关灵道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身体里汹涌的灵气让他浑身剧痛,可是他如今最害怕的竟然不是这个:“师父,你听我说……”
害怕,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计青岩把他的手腕放下来,嘴角若有似无的竟然有丝嘲讽,低下头道:“你体内的戾气,是我遇到过最重的一个。”
体内戾气充斥,关灵道不但是魂修,而且是近年来见过的杀人最多的魂修。
“师父。”关灵道笑着,眼圈已经红了,放缓了声音轻声道,“师父别生我的气,好吧?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有苦衷、有苦衷……”
“你修炼魂术多久了?”计青岩打断了他。
“一年,不太到一年。”关灵道的鼻头泛酸,看着他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急慌慌地说道,“师父,你先别生气,我有苦衷……”
一年前,正是他进入上清宫的时候。
竟然隐瞒了他整整一年!
计青岩的思绪混乱不已,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风似的从窗口飞了出去。
“师父!”
关灵道低下头捂着双眼。
今晚不过是去管不平事,还是管师父妹妹的不平事,怎么变成了这样?好巧不巧,就正在游魂的时候被他撞见。他究竟为什么要去管那闲事!
近来他很少去想被计青岩发现会怎么样,不是不去想,是不敢去想。本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不想今天被他发觉。他会把自己怎么样?杀了,还是赶走?
思来想去难以排解,想喝酒,百花城的酒楼又早已经关了。关灵道郁闷难耐,去客栈的地窖里偷出来一坛酒,碗也不用,坐在房间角落里抱着坛子喝。他喝酒时安静得很,不出声,就像是满腹的心事什么都说不出,只想让自己睡过去。
现在该怎么办,逃?带着任关翎逃走?
哥哥现在昏迷不醒,他们两人都是谁见了都要杀的魂修,他带着任关翎无处可去。况且没有上清宫老宫主相助,他也没有本事让哥哥醒过来。
关灵道起身来到隔壁房间的床前,借着撒银似的月色,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男子。两人都是魂修,将来在上清宫必定住不下去,可是一旦离开,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即便能从无底深洞逃出来,天下之大,还是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头轻轻靠在任关翎冰冷的手上:“哥,你说我们上辈子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
疲乏难受,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出事。”
不晓得过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隐约记得热得出去吹风,昏沉沉地跑了出去。肩膀被人请轻拉着,关灵道意识不清地抬起头来。模糊中似乎看到一哥熟悉的身影,可是身体轻飘飘的,头很晕,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也想不出那是谁。
“你喝醉了。”树叶的沙沙中传来男子的声音。
身体突然间凌空着被人抱起,关灵道的脸贴上一片微凉的肌肤。他转了转头,鼻间传来淡淡的清香,不自觉地轻念:“师父……”
师父不是生他的气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他搂着计青岩的脖子。
做梦么?好香。
“师父……”他低着头在计青岩的肩窝里轻蹭。
“你何时把我当成师父过?”计青岩轻声自语。
心里还是生气失望得很,他把关灵道背在身上,向着客栈飞过去。
关灵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修习魂术,为什么他之前没发觉?关灵道说他有苦衷,他刚才却没有好好听,是真的什么苦衷,还是随口说来骗他?
刚才他强制冷静了许久,回去却不见关灵道的踪影。他在客栈里遍寻不着,于是在百花城的大街小巷中搜寻,不想在城郊寻到了他,一身浓烈的酒气,靠着树不省人事。长夜漫漫,想是半夜喝了酒跑出来乱转,不料抱着酒坛子在树林里睡着了。
夜风呼呼而过,关灵道满头的青丝凌乱,脸落在计青岩的肩上,嘴唇贴着他的耳际吻下来:“师父。”
计青岩猛然间心头一颤,低着头把脸向旁边微微一侧。
“师父,别赶我走。”关灵道的舌尖探出来,缓缓的,沿着他的颈项轻舔,“你把我赶走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别动。”又气又急,声音变了调,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师父——”
计青岩低着头,突然间从空中直落而下,一个翻身把关灵道压在草地上。地上的草厚,软绵绵的很是舒服,他极力克制地看着身下扭动不已的人,声音还是冷静:“说了别动。”
关灵道意识不清地看着他,眼圈微红。
“师父,我就算是个魂修,也是你的徒弟,你忘了吗?”声音不知不觉地低哑起来,满腹委屈,“师父,我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别人欺负我,你也要欺负我?”
计青岩低下头来,舌尖探出来轻轻在他的唇上舔了舔,含住。
“师父,嗯……”
舌尖撬开牙关顺势而入,卷着他的舌纠缠。
计青岩轻喘着捧住他的脸,软滑的舌在口中侵犯,扫过他的舌根,掠过他的牙齿,引出津液沿着嘴角流出来。关灵道无意识地回应,舌尖抵着舌尖,不知不觉地全身热起来,邪火不知从哪里丛生而起。
这吻极是绵长,无休无止,仿佛要把以往错过的全都补回来一般,热烈贪恋,四片唇难舍难分地胶粘在一起。
许久,计青岩缓缓把舌抽出来,额头抵着他的,轻轻喘气。
“师父……”吐字含糊不清,舌头麻软。
计青岩抵着他的前额,身下有什么互相抵着,早已经不知何时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