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影帝长了一对兔子耳朵(121)
他遗憾,为什么自己这么不凑巧。
不凑巧没能早点遇到他,不凑巧自己是个 beta。
祁九其实在之前就见过段小雨。
杨筱的工作间在公司最偏僻的角落,从窗外望下去,就只能看得见那片恶臭的垃圾堆,和每天中午都在垃圾堆旁边吃盒饭的助理。
杨筱说,那个助理叫段小雨,跟了现在公司里脾气最怪的台柱子,天天被自己经纪人骂、被自家艺人打。
他说,这个助理家里还有个得癌的弟弟,于是再怎么苦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杨筱知道祁九心肠软,专门嘱咐过他少管别人的事,人多眼杂,别惹一身麻烦回来。
于是祁九像往常一样,闭上了眼睛。
他是矛盾的复合体,既有慈悲为怀的心肠,又没有拯救世界的能力。
他会心疼、会难受、会下意识地想要回避所有苦痛,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于是像祁燕教他的那样——
躲远点、闭上眼。
祁九在八岁之前,严格执行这一指令。
他的父亲在隔壁市做高管,拿着高额工资给几个董事会的做孙子,压了一肚子怒火,隔三差五回来发泄在自己的妻儿上。
祁燕彼时甚至都还不知道 omega 保护协会的存在,只会算好他回来的时间,把祁九塞到小镇最远的邻居家,然后双手握住祁九的,笑着问他:
祁九,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祁九也会和她学,开朗地笑着一字一顿回答:
“躲远点、闭上眼!”
...... 祁九严格遵循这一指令。
直到八岁生日那天,父亲提前回家,祁燕远远地听见了汽车制动的声音,匆忙间将祁九关进了衣柜里。
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祁燕是后来才反应过来。
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丈夫大步赶来,在卧室里找到慌乱的她,上前给了她一巴掌。
啪嗒、咚咚。
祁九迷茫地听着重物落地的声音,手里还捏着三角状的生日帽,并不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衣柜被什么东西抵住,他费力推开一道缝,只看见自己的母亲躺在地上,父亲在踢她。
这是在干什么?
祁九无法理解,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眼睛越睁越大,双唇在颤抖,心里被恐慌装满,泪水不受控地流了下来。
他不能发出声音,他甚至连哽咽都要咽进肚子。
泪水糊满脸畔,落进嘴里,他刚刚才吃了蛋糕,胃里是甜的,舌根却苦得发麻。
这是他八岁的生日,他在五分钟前还在和自己的母亲嬉笑着拍照片。
到现在他却看见祁燕甚至没有挣扎,看见男人踢完了她,开始扒她的衣服,看着祁燕的脚被抓着,身体呈一个倒悬的形状,及腰长发从地板、再到床上。
乌黑的、浓密的、像是逆流往上走的瀑布。
...... 这是、在干什么。
祁九无法理解。
于是祁九的世界,从八岁这一年开始改变。
他骤地急切起来,像一条小兽,撞击着衣柜的门。
完全没有效果,他发出来的声响甚至还没有祁燕的头撞到床板来得响。
他看到祁燕在哭,每发出一声声音便会被打一巴掌,于是她不敢发出声音,只伸长手,远远地朝着衣柜的方向。
像是在求助什么、像是在遮挡什么。
祁九看得不真切,他的视野被泪水氤氲,从狭窄的缝隙里,勉强看见祁燕的嘴一张一合,反复念着什么。
她说:
祁九,躲远点。
祁九躲不远了,他已经缩在了衣柜的边角。
他藏在这里,看自己母亲八年来遭受的事情,看她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抹花,看她像一条濒死的鱼,扭曲地挣扎,微弱地抵抗,绝望地告诉他——
闭上眼。
于是祁九闭上了眼睛。
他闭上了眼睛,听见痛苦的喘息,听见床板的呻吟。
像是用梵文在灵魂上写下印记,祁九永远记得这一天。
祁九永远、永远记得这一天。
他记得那一天的蛋糕很甜,上面有很多巧克力的装饰,他吃到嘴里牙都黑黑的,祁燕笑他是小花猪。
他记得祁燕在那日深夜才将他放出来,告诉他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没看到,就当做和平常一样,他是一个正常的乖小孩。
他也记得次日他起床,遇见了自己准备回去上班的父亲,对方注视他很久后,突然狞笑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祁九没有哭。
他只是被打得有点发懵,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闪得坐在地上,祁燕抱着他,头一次这么疯狂也这么愤怒地嘶吼。
他记不得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样子,看起来狼不狼狈,有没有去安慰自己母亲。
他只记得他在祁燕的怀里,半天挣扎着笑了,抓着祁燕的衣领,说:“妈妈早上好。”
正常的乖小孩,会在起床时向妈妈礼貌地问好。
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笑得还不够可爱,还是自己看起来太狼狈了,不然祁燕为什么对着他,哭得这么伤心。
后来祁九回想起这一天,会为自己当时做的选择感到非常好笑。
彼时他已经拥有过于柔软的心肠,过于泛滥的同理心,自八岁以后就不再会选择躲远点,但很多力不能及的时会闭上眼。
他闭上眼时,又会想起祁燕那晚破碎空洞的视线。
他会反省,他想,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说一句那样的话,告诉她 “不痛”、或者 “不哭”,她当时会不会不那么难过。
他会思考,他想,当时自己倘若不是沉默地执行祁燕的指令,而是喊大声一点,把街坊邻居都叫过来,祁燕会不会后面就不会吃这么多官司,会不会少走几年弯路。
他会后悔,他想,要是自己八岁前有一次、哪怕是有一次叛逆一点不听祁燕的偷跑回家,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来得这么迟。
他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这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他应该和祁燕一起,抬头看、向前走。
祁燕是个伟大的女性,她带着祁九走出了泥潭,自己还依旧能成为慷慨付出的善人。
祁九跟随着她,效仿着他,但更多时候祁九会认为,自己非常、非常对不起她。
他做了很多事,帮助了很多人,温柔又漂亮,将别人的利益凌驾于自己之上,想变相地弥补自己当时亏欠的属于祁燕的那部分。
但他做不到,他走不出来,他追悔莫及。
祁燕当时把衣柜门堵得太死了,有一部分的祁九葬身在了那里面。
在十八岁那年,祁九曾隐晦地向晏时清暴露出自己的弊端。
他告诉晏时清,自己永远、永远不会是圣人。
他说,又一次触摸以前那块软弱的灵魂,说他会为了减少自己难过,而闭上眼睛。
圣人是不会让世界存在黑暗角落的,而祁九为了避免痛苦,过去或现在,选择的都是闭上眼睛。
那一次祁九在闭眼时,杨筱在他身边说,段小雨工作没了,那个艺人终于辞退了他。
他那天兴致有点高,多说了两句,唏嘘说着不知道他弟弟该怎么办,医疗费一晚上就是两千。
于是祁九最后一点同理心支撑着他垂下视线,看见这样暗沉的天气里,段小雨瘫在垃圾堆旁,嘴巴一张一合,用力地哭着。
像条、快死去的鱼。
腐朽的记忆呼啸而来,百叶窗遮去大半空间,祁九的视线又变得狭窄。
他似乎又被关在密闭空间里,从渺小的缝隙,看到另一个人在堕落、再窒息。
祁九猛地抽搐一下,用头去撞了一下玻璃。
…… 他闭不上眼睛。
于是在这样即将下雨的天气,段小雨遇见了,心软又扭曲的神明。
第102章 自卑又自信
祁九给段小雨送去了粥,因为他看起来脏兮兮的又很饿。
给他送去了自己喜欢的伞,因为天阴沉沉的就快下雨。
给他送去了限量版的大黄蜂,包装拆开过,里面塞了一万块钱,因为他弟弟需要。
段小雨看上去显得很不耐烦,也很有敌意,祁九递给他东西时他连谢谢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