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青云劫(243)

　　尔裳伸手，手上出现一张黄纸，上面画好了符咒，放到灯上燃了。
　　两人等了许久，屋门口出现一个清丽道人，月白色衣袍，右眼是碧色，慵慵懒懒倚在门框边：“怎么啦？”
　　尔裳负手而立，一副给家中长辈告状的样子，“我们厉害的湍大将军，把千山弄没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文璃问：“就这么点事儿？”
　　湍湍道：“黑山口还在下雪啊！千山虽然身体比普通人健壮，可到底只是凡人，会冻死的。”
　　“那阵法失误也不会超过方圆百里，应该很好找吧？”
　　湍湍低着头，“找了……没找到……”
　　文璃一个白眼翻到天上，“说你们是妖，谁信啊？这么废物！”
　　黑山口。山洞外。
　　雪已经停了，太阳还在云雾里。
　　“璃上好厉害，果然在这里！看千山的马！”湍湍高兴，走到洞里找人。
　　“千山？”文璃也跟进去。
　　走进洞里，就看见两个搂在一处，快要一起冻死的人。
　　文璃一手一个，手掌贴在两人后心。帮两人运转周身血脉。
　　不一刻，龙千山先醒了过来。
　　“璃上？”龙千山睁开眼睛，“我在哪儿？”
　　文璃说：“看来是他把你拖进山洞的。”
　　龙千山看着怀里人，一把推开，“这谁？什么人？我俩为什么躺在这？”
　　文璃起了掌心炎，在洞口生起火堆，把龙千山拎过去。
　　湍湍给龙千山穿上貂裘，说：“传送阵法被风雪吹坏了。”
　　龙千山想起来：“啊？对，我前天下晌莫名出现在黑山口镇子上，而不是约定的黑山口关外。我找到客栈住了一宿，昨天一早出关，就下雪了。”
　　文璃看见酒囊，捡起来扔给龙千山，“喝了暖暖。活动活动手脚，我带你走。”
　　龙千山拿过酒囊，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又说道：“幸好前日里是落在偏巷，这样是出现在别人家中，那可难堪了！”
　　文璃说：“多虑了，只要屋里供奉有神佛的人家，你都进不去。”
　　“原来如此。”龙千山看向山洞里那人，认出这是在客栈把牛肉让给他的那个人，还记得他身上这件白貂领的大氅，“那他怎么办？”
　　文璃把那人的白貂氅给他穿好，挪到火堆旁，盘腿坐下，“我等他醒来。你们先走。”
　　云层中能看见太阳。
　　龙千山身上也不冷了，湿透的靴子也烤干了。他整理衣袍，站起身，“走！”
　　他走走到洞口又站住，这人怎么也算得上是自己救命恩人。
　　他把自己的白貂裘脱下来，跟那人的白貂领大氅换了，自己穿上对方的白貂领大氅，“日后，若是遇见，也好相认。”
　　湍湍和尔裳跟在龙千山身后离去，山边是两队轻骑，和邝达。
　　邝达看见他们出来，上前行礼：“陛下。”
　　“嗯。起来吧，走了。”龙千山鞭马而去，两队轻骑跟上。
　　邝达又给尔裳和湍湍行礼，“尔裳师伯，师父。”
　　湍湍说：“陛下找到了，你仍然去跟着姜肃。”
　　“可是，徒儿眼下，不知道姜肃去向。”邝达自从前天收到湍湍传来的消息，让他到黑山口关外找龙千山，就离开姜肃，直接出了关。
　　湍湍说：“你璃上师尊在里面，去请教他。正好，璃上师尊好不容易来一趟，让他看看你修习得如何。”
　　“是！”
　　龙千山带着其他人，走了。
　　邝达还没走到洞口，就认出了洞口外面的黑马，这黑马脖子下面有一缕白毛，正是姜肃的马。
　　邝达走过去看着火堆边的人，惊讶道：“姜先生？”
　　文璃看向地上的人，“他就是姜肃？”
　　“是。”
　　“他就是那个被千山流放到豫东的诗人？”
　　“是。”
　　文璃苦笑，“他昨夜救了龙千山？”
　　“……”
　　文璃看姜肃仍未醒，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搭上他得脉。良久，叹气：“这身体好差啊，糟透了……哎，没有几年好活了。居然还敢自己出关。”
　　“璃上师尊，他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邝达。”
　　文璃那只碧色眼瞳一闪，心道：“糟糕！”
　　文璃问：“你接受了？”
　　邝达点点头。
　　“哎……”文璃叹气，“凡人若是给妖取了名字，并且妖接受了，他们之间便会形成一种纽带。而且，这名字的含义也会影响妖性，甚至修为……”
　　邝达问：“师尊，这名字是不好么？”
　　文璃：“好是好，只是一个妖的名字，是至关重要的。给你起名字的凡人跟你这种纽带关系，可以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
　　邝达：“那……现在怎么办？”
　　文璃：“只能救他了！至少他活着，对你应是有益处的。”
　　文璃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三粒丹丸，塞进姜肃嘴里。然后又把丹丸递给邝达，“每天都让他吃三粒。”
　　邝达接过白瓷瓶，一脸为难，“他并不信我，恐怕不会吃。”
　　文璃扶额，“你是妖啊！就算不能骗他吃，就不能吃饭时放在他饭里？”
　　“路上我没跟先生一起用过饭。”
　　“半夜塞他嘴里！”
　　“哦。”
　　“哎……笨死了！跟你师父一样！”文璃伸手，“过来，我看看你修习如何。”
　　邝达伸出手腕。
　　“嗯，不错。内力深厚。你可以这样日夜维持人形多久了？”
　　“两年多而已。”
　　“化形我看看。”
　　文璃眼前的莽汉立刻变成一条黑鳞巨蟒。
　　“要长期待在这么冷的地方，很辛苦吧？”
　　“确实。”巨蟒又变回人形。宽肩乍背，身量已经超过龙千山。
　　“你这胳膊都赶上我腰粗了！”
　　邝达穿着衣服，没说话。
　　“真是谁的徒弟像谁，你化形怎么就不像参然子和休白那样纤细飘逸呢。”
　　“璃上师尊，我是莽，不是蛇，跟那两位上仙不同……尔裳师伯说，人家是水蛇腰，我是水桶腰……”
　　“噗……尔裳越来越刻薄了。”
　　“既然你师父安排你跟着他，你就在这里等他醒来吧。他吃了丹丸也有一刻了，若是三刻后，他还未转醒，你就用真气帮他运转周身血脉。会吧？”
　　邝达点点头：“师父教过。”
　　“行了。我得走了。”文璃起身。
　　邝达穿好大氅，问道：“师尊不去帮师父吗？”
　　“青玄不让呢。说开疆拓土要靠龙千山自己，不能用妖术帮他。”文璃耸耸肩，“哦，对了，青玄你还没见过。我们现在可不敢惹他，那南明离火，吓死人。”
　　邝达行礼，“恭送璃上师尊。”
　　邝达看着还没醒来的姜肃，发呆。可惜自己是冷血的莽，不然也可以搂着他，帮他暖身子……
　　邝达盘腿坐在姜肃身前，一只手搭在他露在外面的手心上，帮他运转周身血脉。
　　不到一刻，姜肃转醒，邝达扶他坐起来。
　　姜肃还有些懵，看着火堆发呆。“没有柴，这火怎么烧起来的？”
　　邝达说：“法术。”
　　姜肃又愣了一会儿，猜测道：“油脂？你逮了什么獾一类的动物是不是？”
　　邝达想：“凡人真是奇怪。你跟他说实话，他偏偏不信。非要按照自己以为的那样去理解。”
　　“是。”
　　“我昨夜遇到的那个人，看来是没事了。”
　　“嗯，他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