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青云劫(227)
自己在这里,到底是客是囚……
元冲从豫东赶回来后,在军中忙了好几日。按照姜肃的意见,很多地方要重新安排布防,还要疏散百姓。
从红狼城把愿意离家的百姓疏散到豫东腹地各城,这可是个非常麻烦的大事儿。需要大量人力财力。
终于安排妥事情,元冲才从军中回到宅子。
空月水榭里,安安静静。月亮高悬,池中月光被太湖石遮得只剩丝丝缕缕的银光在闪,没了形状。
“执盏!执盏!”元冲转了一圈,屋里屋外一个人都没有。
好一会儿,小童睡眼惺忪跑进来,“世子爷。”
“姜先生呢?”
执盏揉揉眼睛,“这是几时了?姜先生被其他几位先生请去金满楼宴饮。”
“几时去的?”
“戌时,那几位先生专门雇了轿子请去的。”
“还没回来?”
元冲策马往金满楼而来。
这红狼城谁不知道世子元冲,小二迎上前去,问道:“世子爷这是用饭?”
“我府上有几位先生,今晚可是在这里用的饭?”
“是,刚刚离开,有一位先生好像喝多了,是被架上的马车,是那边。”
“那边既不是烟花巷,也不是回宅子的方向。他们去那边做什么?”
“那小的就不清楚了。”
元冲策马追过去。他怎么都不放心。
城门口,一辆马车直冲城门而来。
“什么人夜闯城门?!”守城兵卒拦下马车,拉住缰绳。
无人应。
“知不知道夜闯城门杖八十!”
无人应。
“你上去,把人拖下来!”
兵卒上了马车,只看见一个文生公子昏睡在车舆。满车舆酒味。
两个兵卒把人拉下马车。
“长得还挺好看。”
“穿得也不错,谁家小公子吧?”
两个兵卒问:“是个喝多的小公子,打不打?”
“或许不是故意的。”
队正说:“不行,照打!”
两个兵卒刚把姜肃架起来,城门上一声呵斥:“谁敢无礼!”
安敬之从城门上下来。
“安统领。”
“安统领。”
“这是世子府上贵客,只是酒醉,马车擅自跑到这里,不是故意闯城门。把人交给我吧。”
队正说:“这不合适吧……”
安敬之刚调来不久,这些小兵卒并不买账。
安敬之正准备硬抢,身后马蹄声到了切近。
元冲在马上呵斥:“都给我住手!”
见是世子爷来了,兵卒纷纷行礼。
“世子爷。”
元冲下马,亲自把还在昏睡的姜肃抱上马车。自己驾着马车回府。
安敬之在身后问:“世子,您的马?”
“你们城防军可帮我看好我的马!牠晚上要填两次草料,多加黑豆!”
空月水榭。
元冲把姜肃抱进屋,放在榻上。
执盏跟进来,“给世子爷请安。姜先生这是怎么了?”
“没事,喝多了,路上吐了两次。去打盆水。还有干净的衣裤。”
“是。”
执盏端来铜盆,打湿绢帕给姜肃擦脸。
姜肃一直盗汗,中衣都湿透了。
元冲察觉外面有人。他手握佩刀走到门外,是安敬之。
“你怎么来了?”
“初平不是喝多了,而是中了迷药。”
“迷药?”元冲要喊人去请大夫。
安敬之说:“这种江湖药,我略知一二。多喂水,让他多吐几次,明天药劲过去就好了。现在大夫来了也没用。”
“谁干的?”
“世子去问问今晚宴请初平的门客吧。他们也刚回府不久。”
元冲现在才没心情问这件事,直接喊来侍卫:“去把今晚参与宴请的人,全部押去内卫大牢。”
“你回去吧。”元冲跟安敬之说。
安敬之已经下了城防的轮值,他等在外面,心想:“初平在这府里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元冲回到屋内,把执盏也撵走了,“你去睡吧,明天还得你照顾。”
“没事的世子爷,我不困。”
“去吧。我明早要去军中。你明天一早再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是。”
元冲坐在床边,亲自照顾。
姜肃脸色苍白,又吐了一次,胃里已经没有东西可吐,都是淡黄色的胃液。
躺下就一层层的盗汗。
元冲给他擦了额头,又把人扶起来喂了水。
新换上的中衣又汗透了。
元冲就这样亲自照顾了一宿。
辰时,执盏端了铜盆进来,元冲净面。
执盏问道:“世子爷用了早饭再走吗?”
“不用了。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伺候,你照顾姜先生。”
元冲喊来下人:“去请大夫!还有,准备热水,给姜先生沐浴!”
“是。”
安敬之站在水榭,“让初平搬出去吧?”
“如果我这里还不够安全,其他地方更不安全!”
“你这是软禁!”
“我这是保护!”
“正是你的青眼有加给他带来的灾祸,你还不懂吗?”
“明明是那几个人自己小心眼,怎么能怪在我头上!”
元冲发了火,平静下来,问安敬之:“一起用早饭?”
安敬之看他变脸之快,心道:“真是个疯子。”
元冲回自己院子,安敬之便跟着。
包子、馄饨,汤面,小菜,摆了一桌子。
“你从十三岁到现在,已经跟了我十年。你虽然是我侍卫,可我拿你当兄弟,我以为我们之间绝不会出现分歧。你会永远站在我这边。”元冲一边吃馄饨一边说。
安敬之埋头吃面,往嘴里塞着包子,不答话。
“我小时候被爹爹罚跪,你每次都陪我一起跪。长大了,族中兄长跟我争豫东兵权,父亲把我派去守黑山口。那鬼地方,鸟不拉屎,一年有八个月在下雪,你主动请缨跟我同去。现在是怎么了?”
安敬之心想:说到底,自己只是个侍卫,而他是世子。自己有什么资格跟他相提并论呢。
安敬之说:“我从没想过站在世子的对立面。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可是,对初平,世子真的是认真的吗?七王若是知道……”
“父亲若是知道会打断我腿!可是……”元冲憨直,本想解释,突然又反应过来,“你父亲知道一样扒了你皮。”
元冲放下碗筷,下人端茶上来。
安敬之也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说道:“我父亲只不过是七王军中一个伍长。穷当兵的,没什么家业。也没什么能给我继承。世子可不同,现在几乎就是公认的七王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