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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容不下(302)

作者:翻云袖 时间:2022-09-13 08:51 标签:甜文 强强 年下 江湖恩怨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着,像一尊呆滞的木偶。
  “快去洗洗,春寒料峭,当心着凉。”宁九思将秋濯雪额角的一点泥擦掉了,又看向丈夫,“你既陪他玩,就去帮忙烧水吧。”
  摇船之人打量一眼越迷津,忽然笑道:“这小魔头将他宝贝得很,连性子都改了,夫人,你说话可要小心些,免得到时候气哭了小魔头。”
  他说的话,越迷津虽然字字都听得懂,但却有些不明白。
  宁九思仍是从容一笑:“秋郎。”
  她这两字并不如何威严,但却叫人不觉站直身躯了。
  那摇船之人朗声一笑,抓住秋濯雪的胳膊,倏忽之间两人已不见踪影。
  越迷津正欲开口,宁九思忽然递过手来,请他下船来:“你叫做越迷津是么?”
  “你怎么……”越迷津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他没有去握宁九思的手,而是自己走了下来。
  宁九思静静看着他,也不勉强,只是收回手来,陪在越迷津身侧。
  金色的夕阳染红了水面,将那些荻草都覆上一层光辉。
  宁九思道:“你刚刚想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对不对?”
  越迷津绷紧嘴唇。
  宁九思低头笑了笑:“当年那件事后,他在家里发了好大脾气,又伤心又难过,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一定迟早要去找你的。”
  她说话总是不紧不慢的,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韵律,给人以一种宁静之感。
  提到秋濯雪的事,越迷津几乎是下意识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宁九思,他没想过会听到这种事。
  他也很难想象秋濯雪大发脾气的模样,于是摇头:“他不会,不会大发脾气。”
  宁九思掩唇一笑:“你很了解他,我是说得夸张了些,不过他真的很难过。”
  越迷津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等这么久。”宁九思叹息道,“他做事总是很有耐性,只是有些时候,太过有耐心了些,是不是?”
  越迷津已开始不自觉地点头,听到后面却犹豫片刻,忍不住反驳:“他很好。”
  宁九思看着他,轻轻笑起来,让越迷津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
  “你很喜欢他,是吗?”
  越迷津沉默了。
  “你不必担心。”宁九思缓缓道,“我瞧得出来,他也很喜欢你,不然不会被打到水里去的。”
  越迷津不解:“什么意思?”
  “秋郎生性有些骄纵,他见濯雪难得带人回来,就想试试你的身手。”宁九思不紧不慢道,“往日他们父子俩拆招要拆到家门口才肯罢休,今日濯雪却干脆落了水,就是不高兴他要考你的意思。”
  “他若不是心里很珍惜你,是绝不肯这么做的。”
  越迷津听得似懂非懂,觉得很是甜蜜,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难怪他没有再动手……你……你很了解他们,特别是秋濯雪。”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天底下的母亲是否都这样了解孩子?她们是否都像是宁九思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宽容。
  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他唯独是例外。
  如果不是的话……
  宁九思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神情很温和:“我也很愿意了解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 番外:春·探亲(中)
  “爹, 我刚刚掉水是不是吓到你了。”
  秋濯雪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着兴奋得意的光芒。
  任何人无论长成到什么模样,在父母面前, 总归还是个稚嫩的小孩子。
  秋无瑕捏了一把他的脸,有点失望爱子瘦削下去的脸颊没有幼时那么丰润饱满,微微眯起眼睛:“你娘说什么你都信, 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吗?”
  秋濯雪眨了眨眼:“爹不是正在掂量吗?”
  “哼。”秋无瑕叫他的乖巧打动,轻描淡写道,“哪有九姑娘说得那么夸张, 还什么晕头转向的, 只是以为你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 一时惊讶罢了。”
  秋濯雪虽然叫人省心,但算不上是个乖孩子。
  如果生在寻常人家, 他本可以过得轻松一些,偏偏他投胎到了宁九思的肚子里,成了秋无瑕的儿子。
  从秋濯雪出生的第一天起, 秋无瑕望着婴儿皱巴巴的小脸,就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与决定隐居的他们不同, 这孩子还很小,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许多风景没有见识过。
  他终有一日要离开两人身边, 去见识见识天下。
  没有人会比秋无瑕更清楚, 在这个世界上善恶是难分难舍的, 正如光有影一般, 并生并存。
  要想一个人不上当, 总要先让他记住教训,口头教导是无用的, 一定要他摔得够痛,够惨,叫他刻在骨子里,才会彻底明白。
  秋无瑕教训秋濯雪时,起码他还有条活路,要是换了别人来给他这教训,那就要拼运气了。
  人这一生拼运气的次数很多,该用在更紧迫的时候。
  宁九思当然很明白这道理,因此她从没有质疑过丈夫的行为。
  秋濯雪小时候经常上当,不过他学得很快,快到他的心眼长得倒比人还快,秋无瑕渐渐骗他不住,甚至偶尔几次还会上他的当。
  若非如此,秋无瑕又怎肯放这孩子出门去。
  这样一个机灵古怪的孩子在外面游荡了几年,回来时却连父子间寻常的打闹都接不住,足以说明他心神不宁,或是想讨好卖乖。
  天大的麻烦倒是不怕。
  秋无瑕只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这一点上秋濯雪与宁九思是一模一样的讨人厌,无论受了什么罪,都能一笑了之,不轻易出口。
  总是将别人看得重过自己。
  宁九思与他几十年夫妻,当然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秋濯雪听了这话,忽然低垂下头,他知道这对父亲而言,已是极外露的关怀与担忧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请求,愈发难以启齿起来。
  他说不出话来,秋无瑕却要做事。
  “好了,过来烧火吧。”秋无瑕皱眉道,“做什么摆出这张没出息的脸,越活倒是越回去了。”
  是人就要吃饭,当年跺一跺脚就要叫江湖抖上一抖的大魔头也不例外。
  现在家中没有仆人,洗衣做饭劈柴担水,本也就要他们自己来,昔年能翻云覆雨的手,现在已用来淘米炒菜,秋无瑕自觉做得还算不错。
  柴火还是一如当年,端端正正地摆在角落里。
  灶里已生了火,秋濯雪拾起柴往里添,忽然想起来小时候在这些琐事上习武的事。
  他犹记得自己当初很爱与父亲片竹篾,粗大的竹节在刀下片片分离,形成大束细细薄薄的竹片,能在手指下编织出截然不同的模样。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游戏。
  起初秋濯雪总是剖得不好,后来慢慢觉察出力道轻重缓急,也就得心应手起来,等到砍柴劈竹都已做得差不多,他终于能进厨房开始切菜。
  寻常果蔬还好,真正叫人头痛的是肉与豆腐,柔滑软嫩之处,简直难以下刀。
  秋濯雪忽然笑了起来。
  秋无瑕闻声转过头来,奇道:“傻笑什么?你出门一趟怎么变得傻乎乎的?”
  “没什么。”秋濯雪说,“我只是想到第一次离开家后,才知道原来天底下的肉不用切得那么匀称,豆腐也不是都要做成花才能熬汤,柴火只要劈散开来也就是了,就连打扫房子也不必每个角落都必须照顾到。”
  “这天底下的东西只要做到极致,就都是一样。”秋无瑕淡淡道,“拘着你练武,你只嫌枯燥,叫你帮着做活,半学半玩,倒更上心,纵然做得再不好,总也能顺道学点别的手艺。”
  其实旁人要想融会贯通一样本事,都已是极难的事了,像秋无瑕这样将武学融入日常之中的教法,江湖里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劈柴要眼手合一,片竹篾要力匀气顺,切肉要刀急手稳,洒扫拂尘要使到一股柔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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