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崽就不能离婚吗?(45)
解春潮看了看他:“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悲观主义者。”
向成斌笑得有些悲伤:“其实大部分的悲观主义者,起初都是浪漫主义者。”
解春潮听着这句话里似乎是藏着话,带着些疑问看向向成斌。
“吃晚餐的时候,你问过我,有没有带我的小男孩去那儿吃过饭。”向成斌低着头,轻声说:“我没有。”
解春潮不问,向成斌就自顾自地说:“我本来应该再晚两年回国的。但是去年五月份的时候,我雇佣的寻人公司告诉我,他们把人找到了。”
解春潮心里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到向成斌说:“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九岁的时候就没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一直找不到他。”他的声音放得轻极了:“因为他抛下我,自己到彩虹星上去了。”
解春潮没敢抬头,他怕自己的目光里有同情,那太伤人了。
两个人在沉默中走了一会儿,解春潮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如果很想听我的故事,我也可以讲给你。我和方明执的婚姻不过是个空架子,说多了可能就会纠结谁对谁错。但其实这种事情都很简单,无非就是至少有一方不爱。
我和方明执,其实算是长辈安排吧。我爷爷和他爷爷关系很好,年轻的时候就约定了以后要结亲。
方明执挺好的,是方方面面的好,对我也挺好。但是我不一样,虽然我不至于妄自菲薄,但是我也知道自己和他门不当户不对。可我却在很多事情上不懂得适可而止。总而言之我们俩就是不合适。最近我们俩都把这件事想通了,所以应该最近……就会离婚了。”
解春潮并不想和一个还不算太亲近的朋友剖析谁对谁错,何况如果说这一世的方明执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过是执迷不悟了一段时间,现在他想通了,和自己一拍两散,各有各的路,没什么可指责。
只不过是人们常说你遇到一个可怜人,就把自己的可怜说给他听听,他就能觉得自己没那么可怜。向成斌痛失了爱了一辈子的小男孩,解春潮除了把自己的伤疤挖出来给他看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向成斌听他说完,直言不讳道:“你还爱他吗?”
解春潮怔住了,他重生以来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大约过了三秒钟,他眨眨眼:“不爱了。”
向成斌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相信,努着嘴点了点头:“这样挺好,你们都解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得有点久了,解春潮心底里涌上来一股倦意,他有些疲惫地说:“要不然我们回去吧,已经不早了。”
向成斌一抬手表,不锈钢的表带在昏暗的路灯光下亮闪闪的,他有些讶异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快十一点了吗?”
解春潮点点
头:“今天很充实,说实话这样散散心,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向成斌听他这样说,很高兴似的:“春潮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解春潮不明所以,中规中矩地回答了:“和你聊天挺开心的。”
向成斌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解春潮:“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春潮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解春潮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向成斌的转弯这么急,甚至有些怀疑是自己会错了意。
向成斌没等他回答,继续说:“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没礼貌。但是真的,在我的想象里,我的小男孩长大以后就应该是你这样的。漂亮,善良,对人很温柔。”他看解春潮想要说话,像是怕被他打断:“你先听我说完。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如果说我的小男孩去了星星上,你就像是他留在世间的一个残影。但是我很清楚,除了像我的小男孩,你也有许多独特的地方。你令我着迷。那次远足的时候,我其实就在表达,希望你看看我。”说完他伸出手去握住了解春潮的手。
那只手湿凉湿凉的,解春潮甩了一下却没甩开,终于失去了耐心,有些暴躁地说:“向成斌,你是不是搞错了?
向成斌突然把他向后一推,抵在了墙上,用双臂圈着他:“如果方明执爱你,珍惜你,那我的小男孩就也是快乐的。可是方明执不爱你,为什么不能让我来照顾你?我也温柔也优秀,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解春潮并不畏惧,迎着光抬起头来:“向成斌,你说你要和我当朋友,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朋友以外的人来看待。如果我知道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我绝不会和你接触。”
向成斌向后退了半步,沉默了半晌,有些绝望地笑了:“所以你不是他吗?”
解春潮没多想,愤怒压过了理智:“我当然不是!我是解春潮,不是其他任何人。”
向成斌静静地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解春潮拉紧了被向成斌拽得有些松垮的衣领,转身就要走,却被他冷冰冰地喊住:“站住。”
解春潮从来没听过向成斌这样讲话,不由心中一凛,顿住了脚步。他警惕地抬头一看,才发现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糟了。
解春潮知道自己怀着孕,根本跑不快,声音缓和下来:“成斌,今天真的晚了,我们又看了歌剧。你今天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商量。”
向成斌声音很低沉,浸着沉甸甸的悲伤:“为什么你们不能把他还给我?其他人我都不要,我又不贪心。春潮,我们如果真的是朋友,你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解春潮转过身耐心地跟他解释:“我不是他,但是你以后一定会遇到和你般配的人。”
向成斌痛苦地摇摇头,又带着希望看向解春潮:“你真的可以把他还给我。”
解春潮眉头皱起来:“成斌,你冷静一点。”
向成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蝴蝶——刀,慢慢靠近解春潮,表情很虔诚:“只要把你打开,我就能找到他,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几乎是一瞬间,解春潮的后背就全湿透了,他小步地向后退着,低声说:“你的小男孩像是天使一样善良,难道他希望看到你伤害别人吗?”
向成斌压低了声音,试图去捂解春潮的嘴:“那我们声音轻一点,别让他听见。”
解春潮两条腿都在抖,终于动不了了,他声音很低,哀求道:“我有孩子了,你别伤害我。”
向成斌却丝毫不为所动:“那又怎样?全世界加起来,也没有我的小男孩重要。”
解春潮看着他高高地举起尖刀,有些绝望地闭上眼,心里想:绕开了方明执,却绕不开不得善终。
疼痛没有如期到来,他的身上重重地一暖,就被人抱着在地上打了个滚,紧接着温暖就离开了。
解春潮赶紧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正飞起一腿,踢在了向成斌的胸口上,向成斌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方明执打得很认真,直接用膝盖抵着向成斌的胸口,照着他的脸一拳一拳地砸下去,打得向成斌的头在地上一磕一磕地发出砰砰的响声,在安静中显得尤为惊悚。
漫长的几秒后,解春潮过了最初的错愕,虽然手脚都还在抖,但沸腾的心神逐渐安定下来,慌忙摸出手机来报警。
向成斌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方明执却像是机械一样,保持着均匀的力度和节奏,仿佛要把那张脸捣烂不可。
解春潮看着向成斌慢慢模糊在殷红中的五官,忙去拉方明执:“你别打了,要出人命了。”
方明执抬起眼睛来,像是没什么感情:“我打死他又怎么样。”
解春潮看他有些魔怔,硬是软手软脚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废话!打死他你就犯法了,你就去吃牢饭,傻了吗你?!”说完又没好气地说:“我报过警了,自然会有人来处理他。”
方明执像是被他骂醒了,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先走吧,我留在这里等,我会处理好。”
解春潮受了不小的惊吓,也相信方明执不会饶过向成斌,的确想赶紧回家休息,但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明执还是没看他,低低地回了一句:“路过。”
解春潮站了一会儿,不尴不尬地说:“那,谢谢你。”
方明执不说话了,解春潮觉得空气有些凝滞似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他很不舒服。
连声再见也没说,解春潮转身走了。春夜的风不知愁似的,一阵一阵地卷他的衣角。
第51章
还没走出半条街,解春潮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可能是方明执没有提出了要送他?但这也很正常,估计结婚协议书这一两天也就送到家了,人家干嘛还上赶着送他。
解春潮心神不宁地走着,脑海中突然一空:那把蝴蝶——刀。
从始至终他都没听到那把蝴蝶——刀落地的声音,也没在任何地方见到它。
还有那股血腥味,向成斌只是脸上出了血,怎么会能闻得到?
解春潮突然害怕起来,他重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哪怕是刚刚向成斌拿刀尖对着他,他都没有这么害怕。他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一定是掉到角落里去了,一定不是……
但是他回忆起方明执扑向自己的场景:对着刀尖的是那片弓起的背。
他越走越快,最后什么都顾不上了,几乎拔足狂奔了起来。
灯光依旧很昏暗,不宽的路上躺着两个人。
解春潮轻轻地吞咽了一下,脚步反而慢下来,一步一挪地走到方明执身边,双膝一软就跪在了他身边。
他推了方明执一下:“喂。”
昏迷着的人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张开一条不宽的缝,映着两个小小的解春潮。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了?”解春潮颤巍巍地扶他,心里头不知道哪个支撑点突然破裂了,什么东西正一寸一寸地崩塌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方明执挺配合地稍微用了些力,半躺着倚在他怀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春潮,我盼着你别知道,但是你回来了……我又,很高兴。”
解春潮搂着他,在他的后背上摸了一手温热的濡湿。
解春潮不敢看,手攥成了拳,避开那黏腻,另一只手几乎拿不稳手机,三个数字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按不对。
方明执的眼睛又合上了,很依恋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急救……我叫过了。”
解春潮咬着牙,他希望自己能说一句话,但是一张嘴,好像就触动了眼睛的什么地方,眼泪像是落雨似的扑下来,滴滴答答的,把他想说的话全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