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62)
他在外边被打了左脸,回家又被打了右脸,存着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且这幅狼狈模样又不能再出去冶顽,便直接在家中解决罢了,谁想他正拉了房中一个伺候洗脚的婢女行着那事,真真儿是箭在弦上,就差一发了,结果自家疯疯癫癫的骚老娘们就乱喊乱叫地突然冲了进来,直接将他那件物事吓软了。
这几日自个儿管事的赌坊也不平静,晦气,都晦气死了!
杨财连日不顺,这一股脑的怨气没地儿撒,就将这笔账算在了余锦年的头上,想来想去,咽不下这口气,正打算带着人也去找找那破落饭馆儿的晦气,刚出了门,迎面撞上那死老头子回来,他躲也没处躲,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喊“爹”。
“嗯,嗯……”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老不死的竟然没打骂人?杨财纳闷地抬头瞧了一眼,登时惊诧万状,抻着指头很是不可思议地结巴道:“你、你你你——”
“啪——!”杨财身上就被抡了结结实实地一杖,老头厉声道,“你爹都不认得了?!滚滚滚,饿了,开饭,开饭!”
杨财:“……”
余锦年硬被拖着入了席,与陆陆续续鱼贯而入的杨家人坐在一块儿,且还是坐在大家主杨巨富身边,形容很是窘迫。这满桌子的人,最不情不愿的就是杨财,耸肩塌腰不成样子,手边带着一个娇滴滴风|情万种的年轻妇人,只这做派,余锦年就猜她肯定不是正房;杨财旁边的一对则更严肃些,大概就是杨家的三爷杨进了,而三夫人脸色苍白,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
一大家子都等着家主发话开饭,可杨巨富傻愣愣的坐在那儿,直到被身后婢子附耳提醒了一下,才开心地敲了敲桌子,道:“吃,吃!快吃!”
杨进冷漠地吃起菜,压根不管桌上多了个外人这件事。
杨财则不行了,他一瞧见余锦年就气得嗞儿油,霍然将筷子拍在桌上,道:“他算个什么东西!”
余锦年心里苦道,我的确不算什么东西,说好了只是送到门口的,谁承想又变成了一块吃饭,待会儿不会又发展成一块睡觉罢?就指望你了杨二爷!快叫你爹将我袖子放开,我好回家去找我们家美若天仙的季公子啊!
杨巨富被杨财吼了这么一声,竟还委屈地一抽一抽的,愈加地攥着余锦年的袖子不丢手了,似不听话的孩童般嘴里大嚷道:“杨宝,杨宝!这是杨宝!”
这一家人取名可真够随意的了,老爹叫杨巨富,生的娃叫杨财、杨进、杨宝,余锦年如今充分怀疑,他们那个已经去世的大哥很可能就叫杨招,正好凑成个招财进宝……这杨家到底是有多想一|夜暴富啊!
听见“杨宝”这个名儿,桌上除却杨家家主杨巨富之外,其余众人皆霍然变了脸色,好一阵又青又白,其中有人甚至搁下了筷子,正是那位脸色苍白的杨家三夫人,她冷冰冰站起身来,话也没多说一句就转身告辞。
杨三爷也不耐烦道:“二哥,闭嘴。”
杨财愤恨一番,咬牙切齿地坐了下来。
经此一遭,席间更加地寂静了,气氛诡异非常,众人相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实在无处可看,便都去打量余锦年。这可苦了余锦年,他本就是杨巨富从大街上拽回来的路人甲,这杨巨富看着就是一副髓海空虚的症状,说实在了,就是老年痴呆症。他在前世因职业缘故也接触过不少老年痴呆症患者,明白照顾他们有多不易,也深知道这些老人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哄好的,所以当时才答应了那两名婢子,暂且冒充杨巨富的儿子。
谁能想到,后续发展会是这样?
杨家人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令余锦年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他这才知道自家季美人是有多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恨不得当场化作蝴蝶,立刻飞回面馆,钻进他季美人的怀抱里撒个娇。
第46章 薄荷奶冻
杨家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这杨老爷仍是对余锦年保持着异常浓烈的兴趣, 非要说他是自己的四子杨宝,而据余锦年所知,杨家老四早就去世好几年了, 不过他也不能跟得了老年痴呆的人计较这件事罢了。
杨家宅院很是宽敞, 几道并不甚高的内府院墙将自家宅院划割成几个小一些的院落,分给底下的妻妾儿子们居住, 各自的小院里则又有正侧卧房及一个巴掌大的花畦。本是挺幽静的一处宅院, 却因杨家人炫富心重而装扮得不伦不类。
余锦年被拖着在杨宅花园里散了步, 赏了月, 这杨老爷还嫌不够, 说要拉四宝去喝酒,这可吓着了周身照顾杨巨富的婢女家仆们,自家老爷脑子不清醒时就足够乱套了,若是再喝两盅酒, 那还了得,岂不是要将宅子都给掀个底儿掉。
众人好容易将他劝住,可终于不再提喝酒的事儿了,于是又开始聊起些无关紧要的内容, 余锦年瞎编乱造也就糊弄过去了,只觉得身心俱疲, 仿佛是在哄孩童一般累, 正说着, 杨巨富突然提起:“四宝, 你娘呢?好些日子没见她了?”
余锦年一愣, 他哪里知道“娘”去哪了,遂抬头向仆婢们看去。
仆婢们纷纷满脸恐慌,似乎这又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区,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没有一个敢说实话的,还有人给余锦年使眼色,叫他快说点什么将这事翻过去。可他能说什么,他又不是杨巨富肚子里的蛔虫,冥思苦想了半天,于是很是没水准地说回了老本行,道:“今天这样冷……杨老爷,不如就喝点热牛乳睡觉罢?”
“是啊,老爷。这说来也巧了,刚儿个后厨就进了一桶鲜牛乳,老爷您不是最爱喝这个了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来,挤眉弄眼地叫了两名婢子去后头热牛乳,他走过来,顺手就将余锦年从杨巨富手里解救了出来,好声道,“都是底下人自家养的水牛,前些个才下了崽子。底下人有孝心,知道老爷您就爱这口,这不,牛乳都刚挤没多久就给您送到后厨了,鲜热着呢!”
被他说的余锦年也馋了,水牛|乳|可是好东西,只是此时水牛还是农间主要役畜,而时人又多偏爱饮用羊奶、豆浆,反而并不觉得水牛|乳|如何好。事实上水牛产奶少,|乳|质高,营养相当丰富,最重要的是|乳|香浓郁,没有羊|乳|中那股微微的膻味。
余锦年从一个水牛乳,又想到了诸多乳制点心,一时饿得两腿发软。晚上那顿饭尽管菜色丰富,可他被杨家人盯了半个时辰,哪里能吃得下,此时自然腹中空空,心中不由悲痛哀嚎。
说话的功夫,园子里起了场风,管家便扶着杨巨富回到他自己的小院,到正堂屋里避风,还取了大氅来与他披。杨巨富进了屋坐在主位上絮絮叨叨地说话,也不让余锦年走,但凡他离开自个视线半点儿,就要大吵大闹。这时厨下有婢子呈着温好的牛|乳|回来,她一路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将精致木雕食盘端到杨巨富面前。
余锦年一边跟着哄这位老小孩,一边瞧了婢子一眼。
那婢子样貌齐整,只可惜脸色发黄,神色很是委顿,嘴唇紧紧地抿在一块,唇色外圈轻微透着紫,皮肤也干巴巴的很不好看,用信安县人的土话来说,就是“很不水蓄”,即很不水灵的意思。况且今日天气明明如此阴冷,她竟莫名其妙地出了一头汗,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流下来,将两鬓的碎发都黏湿了,她也没空去擦,只将腰躬得愈加厉害了,持着食盘的手也怯怯发抖,好似十分害怕杨巨富。
杨巨富却不管那么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腻烦了管家的劝说,他喉咙里呼噜噜地一阵响动,仿佛是有驴车在里头滚一般,脸上松弛下耷的皮肤也渐渐地皱起——俗话说相由心生,他年轻时就是恶霸脸,到老了也不可能突然和善起来,他脸上如此一皱,眉间径直生出几道歪七扭八的皱纹沟|壑,显得杨巨富此人倒眉吊眼的,很是凶神恶煞。
他看也不看那鲜牛|乳|,呔的一声,抬脚便踢翻了来侍奉的婢子。
余锦年可是挨过杨巨富的打,现在屁|股还隐隐发疼呢,他这一脚看着便非常凶狠,还正踹在那瘦弱婢子的小腹上。只听她痛呼一声,就被踹倒在地,碗盏里的热牛|乳|也尽数都泼在了她自己身上。牛|乳|倒不是很烫,可是架不住天气凉,门窗间穿堂的夜风很快就将她衣裳筛透了,贴在身上冰一样凉。
婢子也爬不起,捂着小腹蜷缩起来,模样很是痛苦,背上冷汗更是出了一遭又一遭。
余锦年有些看不下去了,起身去将婢子扶起来,小声道:“你没事罢?”
“谢谢公子……”婢子摇摇头,不敢多言。
管家摆摆手,漫不经心道:“退下罢。”
“是。”她捂着腹部后退了几步便告退出门去,身形微晃,脸色也顷刻间褪得蜡黄,每走一步都似踩在了刀尖上般痛苦,瘦肩不住抖动,紧走慢走地好容易离开了他们几人的视线。
虽说这是人家的家事,杨巨富身为家主,打骂赏罚自家的奴隶是名正言顺,一点儿错处都没有,余锦年一个外人本就无缘置喙,可他其实是看不惯这种事的,且那婢女痛苦的模样又远超过挨受的那一脚,他有些担忧是不是那一脚波及了其他的内脏。
自己亲脚将牛|乳|打翻以后,杨巨富又闹起脾气来,嚷嚷着要吃雪花酪。
此时所说的雪花酪,乃是一种用冰块刨屑,在花碗里堆成一个小山峰,再淋上甜乳浆的冰食儿,炎炎盛夏时来上一碗,冰沁宜人,消暑解渴,怎一个爽字了得。可眼下这个冬冷天儿,冰窖都没得一块冰了,到哪里去弄冰来刨,可管家也受不住杨巨富一个半老胖子可劲儿地打骂人,头疼之下便又将刚走了没多大会儿的厨婢叫回来,让她无论如何想法子去弄碗冰酪来。
那婢女一听,脸色更坏了,青白一阵只差没当场晕过去。
余锦年赶忙替她解围道:“此时吃冰会肚痛,不若制些薄荷乳冻来吃罢,也很是爽口。”
婢女并未因他提出改做薄荷乳冻而松口气,她瑟缩地望着余锦年,语声低微道:“奴婢也并不会制公子所说的薄、薄荷什么……”
“薄荷乳冻。”余锦年笑道,“无妨,我会。”
杨巨富原本是不同意余锦年走的,后来听说他是去做冷酪来吃,这才勉强点点头。
余锦年终于从那老小孩手里逃出生天,自然是当即便想撒腿就跑,可无奈是他亲口应承下来去制薄荷乳冻的,总不能不仁不义地扭头走掉,便随着那厨婢来到了杨老爷院后的小厨房。
虽说叫小厨房,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应食材俱有,无比丰富,余锦年估摸着是这位杨老爷还有吃夜食的习惯,故而晚饭时辰已过去这么久了,小厨房里灶间的火苗还熊熊燃着,很是温暖。
那厨婢领他进来,惆怅道:“公子,您说的那个什么,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