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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182)

作者:青猫团 时间:2019-03-02 11:11 标签:种田文 甜文 美食 布衣生活

  余锦年跟着上了船,纳闷道:“夏老板做的是茶叶生意,不该往西南跑?西南多山岭雾瘴,崎岖难行,你家主子若是有百匹塞外良驹我倒不吃惊,可这船……”
  周凤波澜不惊地答:“主子不仅做西南的生意,也时常做‘海上’的生意,那边的异族人颇为青睐我们大夏的茶乳之物,因此,有一两艘出海的船也不惊奇。小先生上次提及银针之物,恰好我们先前请的大夫留了一副,也不知趁不趁小先生的手。”
  余锦年揣着困惑登上了甲板,凭栏眺去,绵延至视野尽头的运河堪比宽阔江河,河上微波荡漾,数只渔船来回穿梭,打捞着鱼虾蚌蛤——如此壮阔之景,却不知究竟耗费了多少代人的心血才能完成。
  周凤笃笃两下,门内传出一道低沉嗓音:“进来。”
  余锦年眨了眨眼,轻轻地推开那扇门,人还未进,先闻道了一股清新飘逸的熏香之味,他小心地走进去,见屋内之人正微微俯首,用一把银匕挑起玳瑁盒之中盛装的香泥,轻轻地捻进一顶三足双耳炉,那炉是错金麒麟形,青白薄雾从金丝镂空处飘散出来,端的是精致华贵。
  对方从桌后绕出,说道:“昨日在盛香坊买的新香,名儿也是独特,叫‘相逢’,据说是盛家如今的小香王……”他说着轻声一笑,“哦,正是昨日-逼亲小先生的那盛家小姐,盛长夏,亲手所调配。”
  他深深吸了一口,直起腰身,将香泥放置在一旁,赞美道:“那姑娘确是个才女,小先生若是赘了去,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不过听说,小先生已有家室?那倒是可惜了,不知是谁家女儿能有此等福气,能得小神医的青睐。”
  余锦年悔道:“夏老板莫再提此事,可羞煞人了!”
  “小先生请坐。”说不提便确实不提,燕昶拢起衣袖,向门外吩咐,“周四,布菜,温一壶白萼春。”
  自从上次毒伞一事,余锦年可不敢再胡乱碰酒了,于是赶忙摆摆手,婉拒道:“不必了,夏老板是为求医而来,想来心中也是焦急万分。我既为医者,理当除病解厄,断没有本末倒置的道理,还是先瞧病罢!”他局促地笑了笑,“况且我早些日子吃错了东西,一饮酒就浑身难受,这酒水……是万万不可再吃了。”
  燕昶略一沉思:“也是这个理。不过这饭菜上来也要个一时半会儿,待先生诊完再用也不迟,总不能叫小先生空着肚子回去。这河上水鲜极美,若是错过,可真是一大憾事。不过小先生既不能饮酒,那不如以茶代酒,也好让夏某聊表一下心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余锦年思考片刻,还是点头称是。
  周凤很快将一些药具送来,余锦年挑拣一番,虽终究有些不满意,但还算看得过去,更没想到的是,他昨日不过是提了一嘴艾绒的事,这位夏老板竟也给买了回来。
  前一日,他虽粗略看过了此人的病候,今日还是要更加细致地琢磨一下其中病证,方可更加放心大胆地施针用药。只脑子飞转的片刻,余锦年已敛了神色,端端正正地坐在案边,请了燕昶的左手,要与他把脉。
  燕昶靠着隐几,视线从伸出去的那只手渐渐地攀上去,落在余锦年象牙色的脸庞上——他好像不似那个擂台上风光洒脱的少年了,多了几分专注认真,眉眼低垂,神色内敛,眼睫随着他入微的思考而轻轻翕动,身上还奇怪地有些淡淡奶香。
  治病?
  他压根没打算自己这经年宿疾能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治好,尽管这少年人在常都府颇有薄名,被人交口称赞。可他这些年见过的“神医”太多了,反反复复,偶有成效,可他这条手臂坏了又好、好了又坏,仿佛是上天刻意折磨他一般,总不给个痛快。
  他只是想看看,那个清寡冷淡、滴水不漏的季家世子,那个常年龟缩在国公府里,一面说着与世无争,一面又用他那只无形的手牵拉着朝前朝后的季三公子,那个屡屡大难不死的混血杂种,究竟是为了什么人,才肯出来他那避了一世的“绣楼闺房”。
  今日见了余锦年,燕昶又不免觉得好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哪怕是那个寡欲无求的季叔鸾,到底也没逃过这句话。
  只是这少年,时而欢脱时而沉静,决计算不上是“美人”的行列,但燕昶看着他,有时便不自觉想到“生动”二字。旁人惧他者有之、敬他者有之、害他者更有之,十余年来,他沾惹了一身杀伐之气,夜榻酣卧时,枕下已有数年离不得刀刃,早就没心力去应付什么风花雪月。
  他也是血肉之躯,何尝不会感到疲累,何尝不愿有一贴心人相伴左右。
  燕昶一时陷入沉思,眉峰紧锁,待回过神来,发觉那少年已“夏老板、夏老板”地唤了他好几声,是请他换另只手来把脉,他依言做了,又将余锦年细细打量,忽然问道:“余小先生哪里人士?家中还有无其他亲人?”
  余锦年道:“原是南边一山中小村的人,后来家里出了些事,家人……俱没了。后来辗转到了常都府信安县,便就此定居下来。”来到一碗面馆之前的事他记得浑浑噩噩的,因也没几件好事,遂也不太想提及,只一句话草草带过。
  燕昶谈及一桩往事:“没什么,只是瞧小先生眉眼,竟有几分熟悉。不过那位隐士已藏匿行踪几十年,从未听说还有小先生这样伶俐可人的后生子嗣。”
  “这世间之人千千万,便是先神造人,也难免会捏出几张相似面孔,并不奇怪。不过是我生得比较普通罢了。”余锦年说。
  燕昶垂首一笑,又多看了他两眼,却不再做过多争辩:“许是罢。”


第111章 艾绒
  晡时, 古来据说是夹河两岸猿啼长啸之时。
  东崇府是北方商贾重镇,虽赏不到猿鸣两岸的奇景, 但鼎沸人声却是少不了的, 况且城外佛会一办便是十天半月, 本就热闹,恰好今儿又逢了望日, 城中南北凑起了大大小小的集会。段明几人跟至此,守在暗处, 那船是私船,未得主子命令, 他们也不敢乱动, 遂仅谨慎地盯着船内的动静。
  城里鱼龙混杂, 码头这边更甚,长工们裸着肩背坐在岸边侃大山。那船泊在此处却颇为安静, 只几个家仆有条不紊地上上下下、进进出出,搬些食材薪炭上去, 又或者两个烧火丫头出来透气吹风——瞧着也的确是一家普通富商罢了。
  窗外是成串儿的吆喝叫卖,河中央还有喊号子的渔船, 然而这些都扰动不了船中静谧非常的气氛,也算是闹中取静了, 余锦年与他闲聊片刻,也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 把脉后道:“夏老板, 可否褪-去肩上衣物, 容我细查一下痛处肌肤?”
  “自然。”燕昶解了衣带,并无扭捏,慢慢褪下了里外衣衫,将整片肩背都裸-露出来。
  余锦年转到他背后,低头瞧了一眼便有些愣住。这背上凌乱好几条旧伤痕,已说不上是哪年的,总之不会是近两年才受的伤,他许是体质问题,极易落疤,使得背部条索状的增生肉质显得格外狰狞,相比之下,右肩处那铜钱大小的圆疤倒不显得那么难看了。
  但是疤印小并不意味着伤轻,有时候恰恰相反。
  燕昶静候片刻,见他不动似若有所思,于是也稍稍偏回一点视线,静静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才出声问道:“怎么,小先生可是吓着了。”
  “啊。没有,只是有些吃惊。想不到夏老板这般矜贵的人,也会受如此重的伤。”余锦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忙将目光挪移开去,几根手指在袖中暗中搓热了,才轻轻搭上他的肩头,试探了几下力度后,再细细地感受指腹下肌肉纹理的攒结生长。
  燕昶是如何精明的人,怎会看不到余锦年手上那一串小动作,瞧着是自然而然,实则是心思细致、一丝不苟——这个少年,也许远比他第一眼给人的印象,要稳重得多。燕昶心里揣摩了片刻,兀自道:“西南多悍匪。”
  余锦年没明白:“……什么?”
  燕昶自己摸向腰侧后方的一条疤痕,道:“身上的伤,便是在那边受的,很多年了。肩上这处,乃是被贼首用飞箭所刺。不过那人头颅已被我割了,如今放在府上做灯托。”
  他说着突然仰起视角看来,余锦年的视线冷不丁与他撞在一块儿,因思考着病的事,脑子转的慢了些,便显得有些呆,过了片刻他刚想说话,对方又蓦然一笑:“假的。”
  余锦年:“……”会有人信就怪了好么。
  燕昶收起戏谑,怅然道:“其实是对家雇了杀手,内子替夏某挡了致命一剑,这才令那飞箭只伤了我的肩臂,可她自己却……”
  余锦年死死盯了他半晌,眼里充满了“信你便有鬼了”!
  燕昶既不争也不辩,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余锦年不在乎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随他胡扯,他知道这伤乃是经年箭伤就行了,于是继续低头察看男人的手臂,自顾自道:“我见过许多形状各异的伤口,你这个……算不得多厉害,只是疤痕重了些,若是初伤时好好照看,应当不至于如此。不过大好男儿,倒也不怕身上有些伤疤。”
  燕昶静默片刻,若有若无地呵笑了一下:“也对。”
  余锦年看他欲言又止,不明白这人想说什么,干脆闭上嘴,专心看病,他一手握住燕昶的手臂,另只手则按在肩头,慢慢地扳动,间或叫他自己用些力气去抓取桌上的什物:“夏老板,你且讲讲是如何痛法,是动时痛还是静时痛,冷时痛还是热时痛,是白日痛还是夜间痛?”
  燕昶想罢,心气平和地一一讲道:“起先只是劳累时偶感疼痛,也便没放在心上,后来愈加严重,自去年以来,这只手更是时时酸楚僵痛,难以久握,似有一细刀卡亘骨中,入冬后尤甚,需得用炉火暖着方才舒服些……小先生,可有些头绪?”
  余锦年耐心说:“此病本就是皮肉经筋之间郁而不通,以至于气血攒结凝滞,经络瘀阻,故而疼痛。况且夏老板久居南地,气候湿寒,愈是使淤塞加重,如此往复便成了个死胡同。夏老板,你现下感觉如何,比之刚才……可是痛甚了?”
  燕昶看了看他,眉头隐不可见地皱起:“尚且可忍。”
  “既然病了,便无需再忍,否则还要我们这些治病的做什么?”余锦年将他手臂放下,在室内环顾一圈,抬脚走向内侧的书案。他这船,外面看着并不如何华丽,然而内部陈设很显然是费了好一番心血,不管是红楠木的书案、白玉的虎兽镇尺,亦或者是梅子青的冰纹片叶笔觇,乍看不觉如何,细细一赏才觉古朴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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