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食无忧[穿越](234)
“嗯。”余锦年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到砰砰的心跳,像一只暖炉的火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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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旭被季鸿重罚之后扔出京城的事,余锦年过了两三天才得知,还是从下人闲谈的口中听来的,据说掌罚的那群侍卫下手极重,若不是季鸿特意吩咐了要留一口气,好架到各院去给那些被他欺凌过的婢女小厮们道歉,怕是当晚便熬不过季家家法,直接去见他爹娘了。
只是如今他遍体鳞伤被扔出夏京,也不知对他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季鸿曾吩咐了这事不叫他知道,许是怕他一念之差又心软。但这事余锦年知道也就知道了,也没动过去寻人的心思,先时收留余旭,他自认是以德报怨,无愧于心。今日之后,那人是生是死就算是他自己的造化,即便万中有一,他侥幸活了下来东山再起,也再与他余锦年两不相干。
余旭的事揭过去暂且不提,余锦年终于又回归日常,开始他厨子与郎中双重身份的疯狂转换。
他本来是看中了三余楼旁边那间濒临倒闭的客栈,想早晚盘下来做医坊的。只是这客栈不温不火地竟苟活了许久,直至季鸿替他将能够证明他医者身份、能够使他在京内坐堂行医的“玉符”置下来了,那客栈还苟延残喘着没有倒闭。反倒是临街的一家绣房率先关门大吉。
余锦年便把那绣房低价盘了过来,大肆改造。
前头门脸改成医堂,一楼置柜台和药架,摆几排椅子候诊;二楼则修葺成简单的隔间,作临时观察室;后院几间屋子,留出两间来给自家暂住用,其他的则分别修作库房和隔离病房。这些自然都是他前世的经验,他将这般那般的规划说给负责修葺的匠人们听时,众人皆一愣一愣的,但好在有图纸,他们只需按图索骥就行。
如今既然有了医堂,那么诸多关于医药用具的想法便都可以提上日程了。余锦年又连夜画了许多图,涂涂改改好些日子,才将季鸿用惯的那些铁匠、木匠、玉匠、金银匠们召集在一处,叫他们集思广益,看看各部件都能用什么材质来实现。
最先做出来的是一只简易的单耳听诊器,因是直接照着历史上第一支听诊器做的,所以并没什么困难,乃是用空心木管接一只象牙制的小喇叭状的头部。用时将喇叭头贴住肌肤,便能从木管的另一头听到较为清晰的声音。
不过这东西刚问世,却不是用来诊病,而是被余锦年十分不务正业地拿去逗季鸿玩了。
季鸿看着满桌乱七八糟的他也不认识的零件,虽说有些郁闷这些小东西夺去了少年和他相处的时光,但也只能无奈地在背后默默支持。
只是这地方盘是盘下来了,可余锦年太缺人手,他也是肉-体凡胎,总不能一个人兼顾三余楼和医堂两个铺子,又不愿招些乱七八糟滥竽充数的人进来糊弄病家,更不愿因为这些而牺牲和自家男人过二人世界的机会。所以开业只能无限后延,至少要延到苏亭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
不过提起苏亭来,余锦年又觉得愁了。
因这小子自己都还没能养活起自己,正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前几日却又从外头捡了个弃婴回来。是个雪白软嫩的女娃娃,极其瘦弱,小手指头细得不若筷子尖粗,金幽汀多得是大老爷们,哪会养娃,即便是最有发言权的清欢,也只是个还没出阁的小女娘而已,一群人面面相觑,连碰一碰都怕不小心弄断了这小娃娃的手。
余锦年有些新奇,便接过来抱了会,谁知这孩子极不给他面子,张嘴便哭,将他弄得手足无措。女婴嗓子很亮,哭起来劲头十足。余锦年无法,只得把她还给苏亭。
说来也好玩,清欢道,这娃娃不仅是朝他哭,落旁人任何一个的怀里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哭得涨紫,只有苏亭抱着才肯老实一些,也是桩奇事。
估摸时间,这个女婴应当是端午之后被人遗弃的,因时人笃信五月五的婴儿是天煞命,克煞父母,是故民间一直便流传有“不举五月子”的说法,所以端午之后便总能多出许多弃婴来。虽然对孩子来说无辜了些,但就时下百姓的思想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伙人在金幽汀里翻了翻,竟还真找出个上了年纪的厨娘,因为她自己早年生了点病没办法生养,所以愿意收养这个孩子。
苏亭跟她相处了两日,已有了些感情,听那厨娘点头了,还颇有些不舍,可他毕竟是个毫无经验的男人,交给厨娘养总好过他瞎折腾。只是他正要将孩子抱过去,那女婴似知道即将发生了什么一般,本来安安静静地窝在苏亭怀里睡觉,突然之间就放声大哭起来,简直如撕心裂肺一般了。
“小娃娃这两日都跟着你,习惯了你身上的味道,乍一离人都爱哭的,过两日习惯了便好了。”厨娘老道地说。
苏亭将娃娃递给她时,忽觉颈上一勒。
有个小东西从苏亭脖颈间断裂下来,飞迸出去,滚落到地上,只余一根红绳攥在女婴手中。
余锦年捡起了滚到自己脚边的小玩意儿,迎着日头看了看,这是颗枣核大小的珠子,不大规则,但表面已被磨得十分光滑,颜色白中透着淡淡的黄,还有零星烧焦的痕迹。他猛地顿住,将那珠子还给苏亭,怅然道:“这是海棠的……”
是海棠的一小块骨殖。
苏亭曾说想留下一块做念想,后来又纠结,问他私自扣下一块会不会阻碍海棠转世。原来,到底还是放不下,留了这么一小块戴在脖子上,好似白海棠一直陪着他一般。
看着这块骨珠,苏亭又默默红了眼睛,他低下头飞快地抹了一下,便接过骨珠放进佩囊中。再回头去看那女婴,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条红绳,无论那厨娘如何劝诱,也不肯松开手指。苏亭站着发起了呆,怔怔地望着那个小小的攥着丝绳的拳头。那丝线是他特意买的,非常结实,只用动剪刀才铰得开,怎的这娃娃轻轻一拽就松了呢。
过了片刻,他忽然开了窍一般,说道:“年哥儿,你记不记得我那时候说……总有一天,我会和海棠相遇的,说不定我还能救他于危难之中。年哥儿,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捡到她的吗?”
“……”
“在护城河边一颗海棠树底下。”
余锦年一个激灵:“苏亭,你不会是想——”
“我养她。”苏亭已往前一步,抱回了那孩子,粉雕玉琢的娃娃一回到他怀里,立刻就止住了哭泣,却挥舞着小拳头哇哇地乱叫,仿佛是在谴责抱怨他刚才要把自己送人。苏亭觉得一直以来空落落的胸腔像是有了慰藉,那颗自白海棠死后就孑然伶仃的心终于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叫海棠。”苏亭道。他曾经答应了白海棠,说以后要是生了个小女娘就叫她海棠,可是没了白海棠,他又怎么还会旁若无事地去娶妻生子呢。这个女婴应当是上天特意赐给他的罢,是白海棠看他一个人太孤单了,特意送下来的小宝贝。
他抱着婴儿轻轻地摇了摇,叫她:“苏海棠。”
第144章 乳酪冰雪元子
自从多了个小娃娃, 金幽汀里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热闹,几人都被折磨得一听见哭声就叫苦不迭。可这娃娃还尤其爱哭, 嗓门亮堂得似金造银铸一般, 老远便能听见这小祖宗的叫唤。连请来的-乳-娘也伺候不了她, 一喂完奶,就得赶紧把她抱回苏亭手里, 不然一准儿要哭鼻子。
但这小东西虽然爱哭,却并不娇气, 既不挑奶也不挑穿用,有一口就吃一口, 吃饱了就窝在苏亭怀里睡觉。可苏亭毕竟有事要做, 总不能十二个时辰都抱着她, 后来众人便又想出个损辙儿,便是将小婴儿放在苏亭的旧衣上。
起先还有些效用, 小娃娃将衣物认作苏亭,也能消停一阵。然而有一回苏亭出门, 负责看护的小厮就依此法哄骗小海棠,谁承想就那小厮打了个盹的功夫, 小海棠竟自己滚了下来。
小婴儿的胳膊腿跟面团揉成的一般,尚且细软, 好险没摔出个好歹。从此以后,苏亭就不敢再假手于人了, 走到哪都背着小海棠, 小心谨慎, 连床榻边缘也加高二尺,以防类似的事再发生。
在小海棠的磋磨下,暑气也愈发地盛了。
这个夏天热得很不寻常,据说再往北边已三月无雨,才下种的春麦接连旱死,农户们尚且不知入秋后该如何讨生活,南边又突如其来下起了暴雨,冲垮了数座堤坝,千顷良田俱被洪涝淹没。即便是京城,也热得人发闷,空气像是一碗胶着的黏汤,呼进口鼻中总无清爽之感,连园子里花草都垂下了脑袋。
好在季鸿自养了几个冰人,这时便能派上用场,去冬贮藏起来的河冰,这会儿取出来几大块,敲碎了放在冰鉴里,端到凉亭中,微风一起,颇有些凉爽意思。余锦年光着脚丫,头发因嫌热也高高束起,正歪靠在凉亭里的藤椅上,百无聊赖地望着远处被火-辣日头晒蔫儿了的红荷。
金幽汀傍水而居,比起别处来还是清爽,而这间凉亭建在荷塘上,悬空探出去大半,仅以数根莲花状石柱支撑在水面上,三面环水,煞是凉爽。是故闵家那两位贵公子三天两头便跑来避暑,尤以闵懋为盛,只差没扎根在这儿了。
这日门房又来报,说是闵公子来了,余锦年自以为又是闵懋,也懒得亲自起身去吆喝,便挥挥手叫小厮去迎,谁想一个转身,看到的竟然不是闵懋,而是二公子闵雪飞。
且他身后还跟着个头戴幕篱的人。
许是幕篱遮挡了些许视线,闵雪飞走前两步便回去接他一接,至拐入亭廊后甚至过去牵了他的手,那人起初有些不情愿,缩了两缩,倒是闵雪飞很是强硬,将对方的手攥进来,二人一并往凉亭里慢慢踱步。
余锦年坐起来,趴在椅背上笑盈盈地望着他们,待他俩走到凉亭的台阶下,才慢悠悠地招呼道:“呀!可是二嫂嫂?”
幕篱一晃,差点踉跄在台阶底下。
闵雪飞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这才没叫他给余锦年行下“大礼”,但少见的没有就此与余锦年拌嘴,他将人挽进凉亭,挑了挨着水面的长凳坐了,又伸手去揭对方的幕篱,耐心道:“行了,到这儿总能揭了这东西了罢?此处没有外人,小神医你也认识过的。”
篱帽底下的人终于动了动,解开了系在下颌的丝带,任闵雪飞将那沉帽掀去,露出了纱幔底下一张艳丽姣好的年轻脸庞。他有些不自在,因为以往见人时多是跪着,要么就得端着权宦的架子,这般被闵雪飞以寻常好友的身份领进来,却是头一回。
只是闵雪飞愿意领他出来顽是一回事,他却得有些自知之明,不能给旁人惹上麻烦,是故他是偷偷溜出宫的,还特意找了幕篱来将自己遮住。一来,外人看他这么个会遗臭万年的太监进出朝中重臣府邸,这像什么话;二来,他被罚禁足暗房一月,罚期未过,堂而皇之地出宫实在是胆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