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89)
沈霄悬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路还长,我有一句话赠你,望你以后也记得。”
我忙后退一步,做一长揖,听沈霄悬道:“魔而不灵,聂而不资。……今天你先去吧。”
顺着藤蔓往下爬时,我忍不住又看了沈霄悬一眼。
火红霞光里,我恍惚看到个少年的残影与他背靠而立。
壮年的沈霄悬远眺镇南塔,江中孤雁叫断。弱冠的沈霄悬则凝视着山下的雄师,焚风卷动袖袍。
今天的晚照如烈火,那晚的火光一定似霞光。
二十日。
比较丢人的是,我压根没听懂沈霄悬送我那八个字什么意思。
大军整顿数日,我的日常之一毫无悬念是加倍去粘沈识微,相思酒不知不觉已和他销了一坛。
今晚又小酌一壶,我趁兴和他讲了在眺云石上的奇遇,我说得血为之沸,沈识微只哼了一声。
想来也是,这段革命家史他爹肯定向他痛说过,他早耳朵起茧了。
我又道:“对了,你爹还送了我一句话,问问你什么意思。……魔什么不灵,聂什么什么资?”
沈识微皱眉想了想,冷笑道:“这是叫你去历经千锤百炼。嘿嘿,既要在这肮脏世道摸爬滚打,你秦湛还得守住本性坚洁。”他沾着酒,在桌上写下八个潦草大字:“磨而不磷,涅而不缁。……我爹对你的期望高得很哪。”
也不与我碰杯,他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曳斜来的一瞥里,居然带了点像怒态的醉意。
二十二日。
银辔旗舰炮声大作,濯秀儿郎向着归云城发起了第一轮冲锋。
注:
【镇南塔】:历史上确有此事。不过元僧杨琏真伽是挖的是大宋皇陵,之后也没有哪个少年侠士去杀他报仇。
【磨而不磷,涅而不缁】:《论语·阳货》,就当这个世界有孔夫子。没见识过世间险恶的善良只是傻白甜。大丈夫真君子,是要经磋磨也不变薄,遭污染也不变黑。秦师兄加油!
第81章
我和沈识微八卦过万歧。
有个问题我憋了很久:“女人也能承祧?”
沈识微道:“本来是不能,但她为了承祧自誓转为男身。万化城因此事争斗甚剧。”我强打精神,本以为要听个裹脚布般的宅斗故事,谁料他一句话就完本了:“最反对那一房和万公子巷战七日,到底是闻争兄的风雷炮以德服人。”
如今八门风雷炮正架在一道土墙前,朝着归云城墙轰击。
万歧送的刀枪剑戟都是人情,这才是正题。
为了化解后座力,风雷炮用铁锚钉在地上,好像上了镣的凶徒。炮管比常见的铁炮来得细长,炮口吐出一道炫光,城墙上便腾起一蓬白雾。在这个时代,风雷炮的射程远得不可思议。
万歧坐在土墙上,她带来的炮手正流水价清膛、冷却、填药、装弹,声浪大风振林般掀动她的散发。
我咽了口唾沫:“要过去打个招呼不?”
沈识微道:“用得着?”
我俩站在远处的矮冈上,瞧着这孤零零的炮兵阵地。我心头又浮出初见英晓露那块蜂窝煤时的不安:“万化城真用倚靠我们?”
沈识微道:“万化城三姓七家,光这二十年大小内斗就不下六次,成不了气候。再则他们在临海道不敢储兵蓄甲,天下画饼虽大,现在只能跟着我们捡些渣滓。但假以时日,难说是敌是友。”
又是一轮齐射,轰隆声如在给他这话喝彩。
攻城已是第七日。归云是重镇名城,城墙坚高,粮草丰足,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攻克。如今我们三路攻城,网开一面,是典型的围城打援之策。为了等被归云刺史派驻桐亭的那路精锐回援,英大帅和沐兰田一水一陆,在鹦鹉峡设了个铁桶局。
可这边厢的攻城,却没我和沈识微一干人什么事儿。
因为濯秀一共有三百多个入馆弟子。
这个世界的高手能万人敌,一两个名侠就足以撑起一个门派,搞菁英主义才是最合理的资源分配,有三、四十个徒弟就已经算大山门了。不拘天南海北敞开了招生的,沈霄悬是独一份。
如今看来,他养的压根不是徒弟,而是下级军官。
最初的攻城简单粗暴,不论攻方守方都是用人命去填。我们这些菁英既不上,便是等这些入馆弟子用鲜血替我们暖场。
被炮击的那面城墙守军早藏了起来,万歧命抬高炮口,居然击落了一面城旗,看来不可思议的不仅是射程,还有精度。
不等我感慨,又有人爬上岗,是折首旅中一员副将,姓曹。老曹跑得满脸通红,也不见礼,只道:“公子!秦元帅来了!”我差点跳起来,往岗下跑到一半才想起忘了个人,转身对沈识微喊:“晚上找你!”
英晓露这事我算把秦横气抽抽了。他倒不是出于利弊衡量,而是觉得我自由恋爱无媒苟合,简直是丧心病狂、无耻至极。事发后秦横就没正眼看过我,任我怎么找徐姨娘打滚都没用,旅里他倒是例行公事去过两三趟,但不是错过了,就是他掉首便走,让我找不到机会讨好。
我一进营栈门,劈面先飞来一条大汉。
我托着他的后背转了半圈,卸了力,抛给旁边的老曹,见那人满脸是血,一条胳膊断城三截。军营里难免打架,这帮牲口怎么偏要赶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我怒吼道:“闹什么?”却见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了三五个人。剩下围观群众撒开一个半圆,喝骂不断,却没一个敢上前。
我怒冲冲跨进那片空地,一见罪魁祸首,反倒愣了。
文殊奴正用一种极其痛苦和怪异的姿势跪在地上。
他死死抱住膝盖,恨不得把自己像一张纸般折起来、钉住了,永远糊住中间最不堪的那一段。
他的衣领被扯得变形,露出了背脊上的伤疤,再往下一看,我才知道坏大事了。
他的内裤外裤、一起被人撕成了两片。
我走到他身边,蹲了下去,问:“……怎么了?”
文殊奴把脸埋在膝盖里,好似并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他们非要我一起冲澡,我不愿意。他们闹起来,扒了我的衣服。”
折首旅里的战士们不是万歧,不懂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他们只是淳朴地觉得文殊奴细皮嫩肉的,既不肯光膀子、也不和他们一起比谁尿得远,可能是个女的。一时还有谣言,说他是我的丫头。
如今换了夏衣,我连能脱下来帮他遮挡下的衣物也没有,我道:“你先回去。”站起来想看看哪里能找块布。
文殊奴突然伸出一只手,抱住我的小腿。
他道:“他们都看到了。我怎么办?”
他说得平静而绝望,就跟当初他对我露出一个男人最不堪的秘密、求我救他时一样。小半年过去,文殊奴开朗了许多,我还以为再也听不见这么悲惨的声音了。
我心头一酸:“你先回去,别怕,我给你做主。”
但还真不知怎么做主。
轻薄妇女要被重罚,可军规不管起哄扒男人裤子。若按殴斗算,他下手如此重,较起真来怕比扒他衣服的人更吃亏。
文殊奴似充耳不闻,还是抱着我的腿不放,逼我只得再蹲了回去。我把他埋在膝盖上的脸转向我,他两眼半阖,露出的那点乌珠直勾勾的、散得没焦距,瞧着十分怕人,我忍不住在他脸上拍了拍,他一点反应也没。
这可怎么办?
正进退两难,篆儿不知打哪儿蹿了出来,幸灾乐祸地响亮报告:“爷!老爷叫你过去!”说着也蹲下来看文殊奴:“要不是老爷在,我就来帮忙了,没想你怎么厉害!怎么啦?你也没怎么挨打呀,给踹着蛋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把篆儿一把拍下来:“闭嘴!去找条裤子给他换上,再送他回去,一句别胡说!”
文殊奴还是不肯松手,我只得把他的手一点一点掰开。
秦横站在一排枪架后,跟在后门监视晚自习的班主任老师一样隐蔽。
我满脸堆笑,搓着手道:“爹~!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