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54)
我俩一五一十汇报了和英家兄妹分手后的经历,只略过了吃狗肉这个前因,只说杀那小胖子是路见不平。
遭汉人袭击果真是个炸弹。连沈霄悬的眉头都抬了抬。
秦横也道:“他们这一行极秘,识微又向来谨慎,刺客竟然能跟上他们的行迹……师弟,这怕是……”
他不再说下去。
这怕是我们走漏了消息。
一想起那日死里逃生,我仍是心惊胆颤。但这会儿堂上沉默如铅,思及冰面下还有多少幽暗曲折,我巴不得还是跟那鸟德面对面肉搏算了。
两位家长也带来了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想到了的部分是英家兄妹比我们走运,一路顺风顺水,早早带着陈昉回了银辔。想不到的部分是银辔寨居然已经挂出真龙大旗,反了。
虽已入春,但烈鬃尚未完全开冻,之前沈识微推断银辔的水军还给冻在寨子里,不会这么快有动作,这才敢与我去走报国军这趟。我忍不住问:“为何……这么早?”
秦横轻轻叹了口气。
沈霄悬也不答我,只道:“银辔义帜已举,六虚必要相应,但收拢观白山上下的人手,还需几日功夫。这几日你们好生修整修整。”
沈识微忙道:“前几日识微与秦师兄去那报国军走了一趟,却有些收获。”不说我们拉拢了刘打铜,却道:“赫烈王怕有异动。”一边把来龙去脉讲了,结尾只道:“那瀚延德……”
沈霄悬颌首道:“如今银辔先行,瀚延德那处的网,便也要先收了。”
瀚延德是谁?我正纳闷,却觉得沈识微在我手臂上轻轻碰了碰。
我转头去瞧他,他只不动声色。
却听沈庄主道:“小村也已进了拓南,等他回来,遣他走一趟吧。”
沈识微余光这才向我钩了过来,他爹说到“遣他走一趟”,他又在我臂上轻轻一撞。
做什么?
我满腹狐疑。却听沈识微恭敬垂首道:“八师弟之前赍书来,说他这次带回数百弟子,以充军中之用,不若留八师弟在濯秀整军?”
……这是叫我毛遂自荐?
我连瀚延德是方是圆都不知道,你就叫我抢你师弟的任务?
但当下岂容我再与他眉来眼去,就连犹豫也不能犹豫太久。
……我俩都到这份上了。他若要坑我,那就让他坑吧!
我一咬牙,拱手道:“秦湛愿往,为二位大人分忧。”
堂上一静。
秦横眉毛皱起:“此事重大……”反倒是沈霄悬笑着接过话去:“湛儿如今这般精明能干,未必在小村之下,他若愿往,是件好事。师兄不必过虑。”秦横苦笑道:“我正是怕他觉得自己精明能干,托大坏事。湛儿,你师叔既愿委以重任,你千万谨慎。”
我瞟一眼沈识微,他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却也不帮我说话了,也不知在转什么主意。
反正已经骑上虎背,也懒得想怎么想下来了,我索性灿烂一笑,大声道:“湛儿必不辱重托!”
又聊了一会儿,两位领导照例把我和沈识微赶走,自己开黑会。
出了院门,沈识微悠悠然往花园走。
虽他没叫我,但我缀在后面,既不说话,也不落下太远。
濯秀山庄地广人稀,一向清幽。平日里走进走出,半天也遇不上人,但这会儿却只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哪儿都有冒冒失失的丫头,跑进跑出的小厮。我俩走了半天,到了花园最僻静的旮旯,才总算能独处了。
沈识微跨上座小红桥,站定了,我也在他身边停下,一起看着桥下挤做一团的痴肥鲤鱼。
终归还是得靠我打破沉默。
我道:“你就不解释下瀚延德是谁?”
他反故作惊诧:“你连瀚延德是谁都不知道,也敢答应?”
……,我怎么觉得拳头这么痒,又想和谁打架了?但终归懒得再斗嘴,只道:“你叫我答应的,我有什么不敢答应?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反正变成鬼回来找你偿命。”
沈识微笑了一笑,对着桥下鲤鱼解释:“瀚延德是国姓候,算是赫烈王的邻居。赫烈王十年夺他五城,如今除了青峪,瀚延德无几立锥之地,既然祖上卖国求荣挣来的恩宠都丢得差不多了,他对大瀚的忠心自然也就到头了。去岁他就与濯秀书信频发,反心比我们还炽。若我们要动,瀚延德也必须要动。但既要他动,不派个重臣去不可。”
所谓国姓侯,说白了就是带路党。大瀚灭靖后,除了裂土封侯,还赐国为姓,以示他们比一般汉人觉悟高。原来这是叫我去联纵吴三桂。
沈识微掉过身来,背靠着红栏:“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你去?”
我叹道:“沈师弟,我也不傻。”想想还是直说了:“这是要我去挣份功劳?”
他点点头:“说是三家的义举,但秦师兄也心知肚明,六虚门无兵无粮,你只得靠建功在军中立足。再则结识瀚延德,于将来必然有益。我此举的确代庖了,但男儿谁不觅封侯,秦师兄想必不会见怪。”
男儿谁不觅封侯。
我胸中野心的火苗一蹿,本想说点什么,但话在舌头上转了又转,最终只是说:“我明白。”
他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我既信得过秦师兄。”他似乎有点说不出口,顿了顿,方不紧不慢继续道:“将来……将来你我必要互为犄靠。你我之势,更要互借。”
“将来”这词真好听。
我现在居然在他的将来里了。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想傻笑,再听不清他还在接着分析什么。
“……若你要去,说不定明日就要出发。但此行并不轻松,银辔既反,拱北便更凶险,二来瀚延德未必就可尽信。若秦师兄不愿……”
我打断道:“行了,我既然答应了你,龙潭虎穴也要去。”
沈识微住了口。他转过身,看进我的眼里。
看了许久,他方才道:“秦湛,你若信得过我,我必不负你。”
余晖把沈识微的脸染得如中醇酒般红,他的眼睛在闪着光。
我临死前的跑马灯中,一定会回放着这句话,还有他此刻的脸。
我只觉面孔发烧,现在也一定涨得如鸡兄的冠子般红。按住砰砰的心跳,我强笑着说:“但明天就要走,怕今晚要拾掇拾掇、早点睡了。可惜还和曾军师约了今晚游栖鹤。看来要等明年……”
正要给自己立旗,沈识微却大笑起来,他转身往花园外去:“什么明年?如果你明日就要出发,今晚更要去游栖鹤。咱们这就下山。”
说的是。
怕什么?可惜什么?等什么?
我忙小跑追上他,他走得急,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沈识微的手像冰一般冷。他虽长得像风流王孙,但手掌指肚上全是武人才有的硬茧。
这和我牵过的妹子软乎乎的小手截然不同,也谈不上多舒服,但一旦抓住,却觉得天打雷轰也不想再放开。
他扭头看我:“怎么?”
我笑嘻嘻道:“没事儿。就问问今晚你请客对吧?”
第52章
事后想来,那天晚上的夜游,就像穷书生在野庙过夜、被精怪勾走魂参加的那种。
不知是幻是真,只求黎明不要再来。
长言溪两岸,唱赚的声遏云霄、小说的绘声绘色、行吟的用白纸扇挡住脸,发出馋嘴的猫儿与八哥相争的扑打声,女主人的喝骂,丫鬟的奔走,还有窗外树上吱吱的蝉鸣。
最奇妙还是圣花,明明一条草索,不知为何往地上一丢,却立时成了条手腕粗的长虫,惊得众人一片大叫。耍圣花的妇人却不慌不忙,把蛇拎着七寸提起来,举得高高,竟然如吞剑一般吃下腹去了。
沈识微见我张大了嘴不肯走,笑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刺桐城有个圣花名家,擅使立绳之术,将一条绳索直抛入天,缘绳爬上,就这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