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科情书(65)
芮素关门走后,夏见鲸终于松了口气。
他扭过来,拍拍胸口,对陆载说:“你今天怎么没锁门啊?”
陆载掀起眼皮看他,问道:“讲点道理,谁最后进来的?”
夏见鲸粗枝大叶惯了,一向都没有锁门、检查门窗、关闭天然气这种好习惯,他平时都靠着陆载,陆载心细又谨慎,跟着他陆哥,绝对不出错。
但今天这一下实在太惊心动魄了,他都不敢想,要是芮素再早那么一会儿进来,会怎么样。
那估计就不用叫夏平过来吃饭了,直接把他和陆载宰了祭天就行。
夏见鲸慢慢缓过来劲儿,他明白自己话不过脑,又冤枉陆载了。
“哦,好像是我哦。”夏见鲸说完指了指柜子,问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我当时进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在往里面放东西呢?”
陆载看这情况是瞒不住了,他索性点点头,说:“算是。”
“你在放什么啊?”夏见鲸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他凑过来,眨眨眼睛,猜测着问:“是不是给我的礼物,我的定焦小镜头?”
陆载看他期待的傻样,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说:“你自己去看。”
夏见鲸笑嘻嘻地挑眉,说道:“那我去喽~”
“嗯。”陆载说,“去吧。”
陆载看夏见鲸兴奋地蹦下床,他却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挫败。
前两天柜姐给他打电话,说他的定制单出了些问题,因为系统失误,他的排序往后推了一页。不过目前已经在处理中了,正在帮他重新排序。
因为这个小插曲,“镜·遇”的奖品都已经寄到了,陆载花大价钱买的真正的礼物却还杳无音信。
夏见鲸对这些毫不知情,他爱不释手地抱着镜头,脑袋一偏,用脸贴着镜头身蹭了蹭。
陆载看着夏见鲸这样,心里更是意难平。
他悉心准备的礼物,就功亏了这一篑,让人咬碎牙都接受不来。
夏见鲸抱着镜头跑过来,还在床边举着镜头转了个圈,欣喜地说:“是我的小镜头!好喜欢呀!”
陆载坐起来,伸手拽着夏见鲸的胳膊,说:“不是。”
“为什么?!”夏见鲸闻言就“噌”地一声把镜头藏在了身后,不服气地说:“陆哥,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啊!而且你看看,这上面刻着我名字呢。‘LのJ’,陆载的就是我夏见鲸的,没毛病吧?!”
“不行,这个不是你的。”陆载却不松口,冷声说:“你可以随便拿着用,但你不能喜欢它。”
“哼!”夏见鲸不乐意了。他在床边坐下,拿着镜头仔细端详了一圈,怎么看怎么像他的所有物,他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找个节日送我吧?”
可陆载就是闷着不说,任由夏见鲸自问自答。他憋着劲儿想给夏见鲸一个惊喜,既然惊喜抵达的日子还遥遥无期,他便不会提前邀功,一丁点可能性都不会给夏见鲸透露。
“圣诞节?春节?情人节?”夏见鲸越猜越离谱,“其实真不用,歌里都唱了,其实爱对了人情人节每天都过,咱俩谁跟谁啊,你现在送我,我们现在就过节。”
夏见鲸嘚嘚儿个不停就算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说到半途还要唱两句歌,把陆载烦得不行。
陆载揽着夏见鲸的脖子,倾身上去,蜻蜓点水一般啄了一下夏见鲸的唇。
等夏见鲸安静了,陆载才说:“你随意吧,但你不可以喜欢它。”
“能行。”夏见鲸嘴上说得美,心里却阳奉阴违地嫌陆载奇怪。
他才不打算理会陆载的怪要求呢,这款定焦镜头他心心念念那么久,不喜欢就见鬼了。
陆载可太了解夏见鲸了,他光是看夏见鲸眼睛一转,就知道这狗崽子肯定不会听话。
陆载捏住夏见鲸的后颈,又强调一遍:“不准喜欢,听见了吗?”
夏见鲸嬉笑着缩了下脖子,他原本以为陆载在跟他闹着玩儿呢,但他偏过头瞥了眼陆载,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陆载的表情认真极了,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夏见鲸心里一怔,就听到陆载又低声道:“答应我,先别喜欢它。”
夏见鲸时常会猜不透陆载的想法,就像之前陆载三番五次地向他求证“你是认真的吗?”一样。
陆载总在一些地方有着别扭的坚持,而这些口是心非却是陆载的一部分,有时特稀罕人,有时又让人恨得牙痒痒。
夏见鲸喜欢陆载,当然是喜欢他的全部,不仅喜欢他的稀罕人,连他让人恨得牙痒痒时,夏见鲸也喜欢。
夏见鲸点点头,同样认真地回应陆载:“好,我不喜欢它。”
夏见鲸舔舔嘴角,凑到陆载耳边,微不可闻地用气音说:“我——喜——欢——你——”
陆载却一字不落地听全了,他偏过头,笑容很淡却很暖,“知道了。”
夏见鲸连自己都吃陆载的睡陆载的,他根本没地方去放镜头,便又拉开柜门,把镜头放回了原位。
夏见鲸扭过来,说:“陆哥,其实我不想过情人节,我想过春节,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夏见鲸思路跳脱性很强,说话也经常不着边际,但陆载总能很轻易地明白夏见鲸想表达的意思。
陆载记得夏见鲸说过的每一句话,那天中午他们并肩躺在夏见鲸的小床上,少年满脸泪痕,想念着自己的母亲。
夏见鲸说他小的时候在野外,条件艰苦,大家勉强煮一顿饺子就凑合了,他完全没机会体会一下正宗的年味儿。后来终于回国了,菀珍又病倒了,小小夏见鲸就趴在床边等妈妈康复,妈妈病好了就可以带他去逛年会。
但夏见鲸什么都没等到。
“夏小狗,”陆载走过去,力度轻柔地揉着他的后颈,“今年寒假我不走了。”
“你说的啊!”夏见鲸吸了吸鼻子,说:“我想看大秧歌,我还想看舞龙舞狮。”
陆载笑他,说:“没见识。”
“我看电视上说特别热闹,好多人都会挤到街上,还能放花炮呢。”夏见鲸瘪起嘴,说:“我都没有见过,一次都没有。”
陆载拍了一下夏见鲸的脑袋,说:“知道啦,我都陪你去看,行了吧?”
夏见鲸伸出小拇指要和陆载拉钩,他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啊。”
陆载无奈,却还是抬手勾住夏见鲸的手指,说:“不变。”
夏平到的时候新闻联播刚结束,夏见鲸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因为夏平迟迟不现身,他也不可能上桌吃饭,只好跟着挨饿。
夏平一进门,外套还没脱下来,就被夏见鲸怼了一句。
夏见鲸说:“老夏,你这个时间观念不行啊,晚饭不都是六点么,什么时候改七点半了?”
芮素在后面拍了他一下,说:“你这孩子,快去给你爸找双拖鞋。”
夏见鲸走过去,一拉鞋柜,问夏平:“老夏,我奶奶前两天新买了一双棉拖鞋,我预留了,你就穿旧的吧。”
夏平抬脚踢他,笑骂道:“兔崽子,你在这儿耍什么脾气呢,你到底跟谁一家人?”
夏见鲸不乐意地“哼”了一声,埋怨道:“还不是因为你,把我往外一扔,小半年都不管我,今天你要来也不知道先给我打电话,还让奶奶通知我,那你跟谁是一家人啊?”
“呦,小鲸鱼生气了。”芮素在后面笑起来,跟夏平使了使眼色,说:“平子,小鲸鱼这段时间特别乖,还去参加竞赛了呢,成绩也好,倒是你,都不知道关心孩子。”
夏平好脾气地朝芮素点点头,他走过去拍了拍夏见鲸的肩膀,低声说道:“儿子,爸爸不是不管你,是对你很放心。你自己看看,爸爸现在还没你高呢,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孩子了,对不对?”
夏见鲸被夏平这么一夸,突然有些臊得慌。他看着地面,脚尖不自觉地画着圈圈,不情不愿地说:“嗯,你说的也对。”
夏平刚才穿着衣服倒感觉不出来,此刻衣服一脱,才走了两步路,夏见鲸看着他的背影就皱起了眉。
夏见鲸快走两步,追上夏平,伸手一捏他的腰,感觉瘦得就剩下了一副骨架,捏着都硌手。
夏见鲸问:“老夏,你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了?”
“忙呗。”夏平倒不在意,扶了扶眼镜,“瘦点显得人帅,而且还精神。”
夏见鲸啧了一声,仔细打量夏平的脸,两颊也瘦了一些,颧骨微微凸出来,帅倒没感觉,但真的是沧桑了不少。
夏见鲸说:“老夏,你必须得注意身体啊,别的不说,熬夜容易秃顶的,人一旦秃顶怎么可能还会帅呢?”
夏平说:“你爸心里有数,你操心好自己就行了。”
夏平就在秦弘阳这里简单吃了顿饭,才坐了半个小时,他就整整衣服站起身,准备走了。
秦弘阳也不像先前那样推让着留他喝茶,反而对他点点头,背着手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夏平跟芮素道别,又叮嘱了夏见鲸几句,临走前,他去了一趟秦弘阳的书房。
秦弘阳是个老烟枪,正靠在椅子里嘬烟杆子,整个书房里都弥漫着一股烟草味。
夏平一进去就掩着鼻子呛了两声,他跟秦弘阳说:“老师,您少抽点儿吧。”
“不碍事。”秦弘阳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夏平坐下,“你呢,准备怎么样了?”
夏平说:“您还记得林千秋这个人吗?”
秦弘阳点点头,说:“记得,你那个得意门生么,你当年去盖伦盖蒂时候就只带了他一个研究生,都过去十多年了吧。”
“是他,一大半数据都是从他那里泄露出去的。”夏平叹了口气,“他还挺会谈生意的,拿大家的心血给自己换了个副教授职称。”
秦弘阳眯着眼又嘬了一口,微微一滤,又把白色的烟从鼻腔喷了出来。他说:“正常,宁静方能致远,年轻人心浮气躁,心不静,道自然容易走偏。”
夏平说:“不过核心数据都在我这里,只是要瞒过他们,有点难。出了林千秋这档子事儿,我谁都不敢信。”
“难没关系。”秦弘阳说,“立正心,为正事,走正道,才不枉‘人’这一个字。”
“老师,我懂。”夏平从怀里掏出一本护照,郑重地放在秦弘阳桌面上,他说:“老师,夏见鲸的签证还没有过期,我现在所有人里只能相信您和Jac,如果我……唉,我也不知道最后结果会是什么样,但拜托您,一定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