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欲(12)
窒息的后遗症是大脑运转迟缓,郁光低垂着脑袋靠在椅背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那件昨日出现在陌生号码发来的图片里的白衬衫,此刻正脏兮兮瘫在地板上,可怜巴巴地挤在郑成脚边。
高磊林扔过去的,而郑成嫌弃地躲开了,所以白衬衫落到了地上。
布料蹭花了泥巴印子,郑成注意到他心疼的目光,劣质地踏上去踩了几脚。
污水从白布下流出。
郁光眉眼压得很低,表情藏在灯下黑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郑成踩到那条线了,他想,郑成一定会为之付出代价,或迟或早。
但郁光希望早点。
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皮毛干净的家宠。
他是睚眦必报的野狗,耐心只有丁点少,獠牙却有两寸长。
-
暴雨不停不休地下了好久。
郁光洗过滚烫的热水澡,浑身皮肤都烫得发红,上了胭脂似的。
喟叹一声,他无视掉黏在自己小腿和锁骨的若有似无的视线,裹着一身热气爬进被窝。
刚放松下来,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
条件反射地心尖儿一跳。
郁光不得不承认,那个仅仅停留在手机中的陌生号码实打实影响到了自己的现实生活。
甚至像是不惜时间地给他下蛊——一种听到消息提示音就心颤的蛊。
深吸一口气,郁光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缩成一团,闭眼良久才睁开,慢吞吞按亮了手机屏幕。
初始亮度太高,在极端黑暗中刺地郁光眼疼得几乎要流泪。
眯着眼先把亮度调低,他才在一片水雾里看向消息栏——
不是蓝色短信图标。
而是来自高磊林的微信红包提醒。
郁光:……
说不上来心底是松缓多几分还是失望多几分。
指尖微顿半晌,郁光还是点进了与高磊林的对话框。
高磊林:转账800.
高磊林:你刘海是不是该修剪下了?
郁光没回这句看似无厘头的问题,撇撇嘴,只把转账收了。
是高磊林承诺付给他的完成物理作业的报酬——他应得的。
拥有期待又落空的感觉不好受。
郁光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暴雨洗刷世界的白噪音仍旧没有停止,寝室隔音不好,他这个床位也隐约能听到。
明明身体已经倦怠得丝毫不想动弹,可精神却异常活跃着。
像是被打了一针全身麻醉,四肢瘫软得无知无觉,唯有脑子与外界保持着联络。
郁光闭上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件被踩在脚底下的白衬衫,流出污水的白衬衫。
他看得出来叶斯学长喜欢看他穿白衬衫的模样,爱屋及乌,他也喜欢那件白衬衫。
画面一闪而过,郁光又想起那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狎昵又狡猾。
可陌生号码今晚没来找他。
烦。
今日诸事不宜,烦得有点想抽烟了。
但被子里实在暖和,暖和得让人生不出一点把脚探出被子外的冲动。
翻了个身,将后背蓬松的被子压在身下。郁光悄悄探手到枕头下,将那块手帕摸了出来。
时间流逝,手帕上本就浅淡的松木香已经趋近于无了。
郁光把帕子整个轻飘飘搭在脸上。
不死心地,贪婪地汲取纤维中残留的香味。
耳边雨声哗哗,鼻尖萦绕的木质香仿佛也浸染上涔凉湿意,如同展开的织网,沉甸甸将他环抱。
突然,摆在枕头边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四四方方的屏幕亮起,照明一隅天地。
【陌生号码】:今晚会有彩虹。
【陌生号码】:晚安。
作者有话说:
小学生们怎么做到不午休还精力充沛的,苍天啊,实习真的好累,管孩子嗓子都喊哑了QAQ
晚安宝贝们(๑′ᴗ‵๑)I Lᵒᵛᵉᵧₒᵤ❤
第16章 16.他总是欺负我
一夜好梦。
郁光彻底醒过来时已然天光大亮,手机屏保上显示现在已经九点三十九。
实打实惊了一瞬。
他已经好久没体验过睡到自然醒的感觉了,时间长久到郁光都记不太清。
盯着床帘顶纯黑的遮光布,郁光打心底涌出阵阵恐慌。删水银跳楼
从小到大,作为老师家长们口中的优等生,他是完美不倒的标杆,是毫无差池的机器,是不需要灵魂的重复。
郁光会在早上六点十分醒来,无论前一晚睡得或早或晚。农场里打鸣报早的公鸡都没他准时。
终日重复的六点十分终于被打破了、踩碎了。
他却陷入恐慌。
猛地扯开遮光窗帘,任由光线入侵每一个角落,他惊惶地问:
“现在几点了?”
无人应答。
那三个人都还在睡,鼾声时而轰鸣时而削弱。
郁光三两步跳下床跑到阳台看太阳。
雨后的晴天比任何时候都干净,枝杈树叶油亮亮泛着光,那片小竹林也碧绿得扎眼。
他这才相信手机时间没骗他。
真的一觉睡到九点多了。
郁光蓦地想起昨晚那句比安眠药还管用的‘晚安’,不由得点进了短信界面。
在他熟睡时,陌生号码又发来彩信过来。
——托那人的福,他看见了昨晚的彩虹。
一道横跨夜空的双色虹桥,若隐若现悬浮在圆月之上,像光圈,又像夜神的长弓。
他去网上搜了下,这东西叫月虹,简而言之就是折射月芒形成的彩虹,通常出现在月华最明亮的满月日子。
昨日正好是三月十五,一月一次的满月。所以昨晚那句话也算不得预言。
-
昨夜暴雨摧折了许多未长成的植株,将落未落倒吊在半空。
初生的桃花还没来得及享受春日就已经死了,簇簇落满地,青的、白的、红的,调出春末的色泽。
郁光一路上盯着地面被踩脏的花瓣,碾碎的、缺口的,极少有跌落尘土还完整幸存的花。
直到走到凉亭——
叶斯学长手里捏着一朵,世界上最幸运的死掉的桃花。
光鲜亮丽且不染尘泥。
郁光觉得姜曦月就是那朵桃花,是踩在千千万万堆积成山的落花骸骨上跳舞的幸运儿。
可环视一周,甚至瞭望不远处天鹅湖边零零散散的人群,他没看见姜曦月。
喜悦像日光下的肥皂泡,快速飘起腾空,郁光竭力抿直嘴角掩盖住自己的情绪,怯怯地问:
“叶斯学长,今天学姐怎么没来……?”
叶斯没着急回答,视线悠悠将少年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微蹙起眉头。
“你很希望她来?”叶斯反问。
少年今日穿了件米白色的薄绒卫衣,运动裤,黑书包,瞧着像个上高中的未成年。
细白的、隐约透着青色血管的脖颈被连帽卫衣的圆领挡住大半,严严实实,远没有之前穿来的不扣纽扣的白衬衫来得漂亮。
舌尖不露痕迹地舔了舔尖刺的獠牙,叶斯突然有些怀念被迷得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
少年的腰很细,后腰处两个可爱的腰窝。耳垂也饱满圆润,肉乎乎的,无论戴什么耳饰都好看。
应该打个耳洞的,叶斯如是想。
“怎么今天没穿白衬衫?”他看似随意地询问。
叶斯知道那个味道好闻的小家伙一直尾随自己,并且每次都是挑准时机打扮得漂漂亮亮来他面前晃悠,跟个待拆的礼物似的。
少年最常穿的就是那件白衬衫。
半透质地的纽扣常常不系最顶上那颗,敞开的领口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和白皙脖颈——人体全身上下,最吸引他的部位。
郁光偶尔俯身的动作也像是勾.引,白皙胸口的粉红樱桃若隐若现,小小一粒,甚至能想象到它在衬衫面料上摩挲的细微声响……
他知道郁光是故意的。
但这点小心思无伤大雅,从古至今,对他抱有类似期待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这般春光对叶斯来说,其实算不上太深刻。
一开始,郁光只是他无趣枯燥时随手捡起来玩玩的乐子,却没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