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33)
还剩下七分钟时间,他不想提房子了,至少今晚,他想让那些不愉快的事就此翻篇,和连政聊点其他的,随便什么都好。
这份掺着血缘的倾诉欲里,有弟弟对哥哥的认可以及依赖,然而更多的,是对哥哥的好奇。郝立冬十分珍惜这最后的七分钟,他问了连政很多问题,把想了解的都问了出来。
“大哥,你今年多大啊?哦,29了啊,没看出来,还大我10岁呢。”
“大哥,你是几月生的啊?11月7号吗?真的是11月7号吗?”
“大哥,你从小一直在北城吗?美,美国?你在美国上的大学?真厉害啊!我学习一点也不好,小学语文都没及格过……呃,你看出来了啊?我,其实我美术还挺好的。”
接二连三的个人问题,连政起初还能接受,在郝立冬问他有多高时,他是真忍不了了,反问:“你是查户口,还是在跟我交换个人信息?还有一分钟,我要去睡了。”
“没查你户口……”郝立冬仍有很多想说却组织不好语言的话,还想告诉连政,虽然不是同年,但他出生那年的11月7日,阴历刚好是立冬,他有名字的日子。
但时间快到了,他沉默着、犹豫着,最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大哥,我以后还能跟你有联系吗?”
听筒里的沉默令他紧张起来,他急忙补充说:“不是见面,就偶尔找你说说话,你放一百个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去北城的,不会给你们家找麻烦,我嘴巴很严实的。”
连政有一瞬间的不忍,郝立冬的要求很简单,可以满足。他正要应下,郝立冬却抢先道:“我以后不烦你了,大哥你快睡吧,我也去洗澡了,那,那就这样吧,我挂了啊。”
随后,电话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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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29.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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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安静了一上午,出门前多少电量,中午吃饭时拿出来,还那么多。郝立冬盯着屏幕发了会呆,不大的彩屏显示着最新的通话记录。
21:06,来自“大哥”。
大拇指在紧凑的按键上左右移动,他退出通话记录,又点开短信收件箱,最新一条是刘婶前天下午两点发的,叫他顺道买点手纸,家里手纸快用光了。
“吃个饭,咋还丢了魂呢,想小姑娘了啊?”
说话的是厂里同事老孙,四十出头,平日里对郝立冬还算照顾,为人心直口快,荤话张嘴就来,有时说话不中听。
家具厂管吃不管住,老板专门腾出一间仓库改造成厨房和食堂,请了个烧饭阿姨。一到饭点,两张大圆桌跟开席似的坐满了人,大伙就着大锅饭边吃边闲聊,热闹得不行。郝立冬怕同事们起哄开黄腔,赶忙将手机揣进裤兜,端起饭碗又随便夹了两筷子土豆丝,埋头吃起来。
“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啊,立冬?”另一男同事顺嘴调侃他。
“没咳,咳咳——”土豆丝有些辣,郝立冬一急,被呛得直咳嗽,拼命摇头表示自己没交女朋友。
“瞧给你吓的,想小姑娘有啥丢人的?”老孙一副过来人的得意口吻,“我在你这岁数,可差点都当爹喽!”
郝立冬:“……”
“行了行了,老孙你少说两句,下午还一堆活儿,都赶紧吃饭!”经理及时替他解围。
王德兴惦记手里的工作,吃完便匆忙离开。眼看经理走了,郝立冬没敢添第二碗饭,起身就溜。
入伏后的天气越发晒人,户外像个大蒸笼,他疾步去了有风扇的仓库。室内没好到哪里去,异常闷热,强劲的风力也带着热气,但聊胜于无。轰隆隆的噪音下,他吹着想着,要是自己嘴皮子能厉害点多好啊,遇事不慌不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别人愿意开玩笑开去呗,跑个什么劲,肚子都没填饱,真是划不来。郝立冬恨自己马后炮,就算真的想小姑娘又怎么了,血气方刚的年纪思春不是挺正常的吗?
好像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从来没想过小姑娘。
初中在读的那一年半,郝立冬岁数小,完全不懂情情爱爱那一套,踏入社会后,脑子里想的是学一门手艺,努力挣钱。
他没有所谓的青春萌芽期,第一次产生打飞机的念头,也不是因为性冲动。
十六岁那年,郝立冬在一家管吃管住的小酒楼上班,由于身体特殊,宿舍只敢用来午休,酒楼再晚打烊都坚持回家过夜。 有一回,同事几个聚众炸金花,他不爱玩牌,跟另外个也不爱玩牌的厨师一起回了宿舍睡午觉。
也就是那一天下午,睡眠不沉的他,被厨师打飞机的动静吵醒了。
静悄悄的午后,他听见窸窣的摩擦响动,变粗的呼吸以及黏腻的滋滋声。他偏过头,眯起眼睛,只一眼又牢牢闭紧,气都不敢喘。声音持续在耳边回荡,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偷窥下去,那是他第一次直面完全勃起的阴茎,属于男人的生殖器,比他的大。
郝立冬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瞬间对自己身体充满了好奇,当晚便学着对方的动作尝试模仿,没成想第一次就出师不利,软趴趴的生殖器根本硬不起来。再怎么努力尝试,也达不到半勃状态,他脑袋空白一片,不懂什么是性幻想,反而弄得身体疲惫不堪。
自此以后,郝立冬阳痿了。
医学一直在进步,他没有放弃,总觉得将来有希望能治好。只是一年又一年过去,日子熬到今年与连家有了牵扯,生活遭遇变故后,他第一次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不止是明年搞装潢,往后的几十年也考虑进去了。
生活一下子有了方向,身体还能不能治好,已经没那么重要,把日子过好才是最实际的。炎炎夏日,郝立冬突然充满干劲,前天厂里来了个大单,板材下午就会到货,他特地去了趟经理办公室。
厂里最吃苦耐劳的小员工申请多干活,自然是好事,但王德兴一听,当即关心道:“立冬,家里有什么难处,要及时说。活儿是干不完的,胳膊好利索了再说,我这先给你预支一千。”
“不是啊经理,家里最近还行,就是我自己想多挣点钱……”郝立冬抬起胳膊给经理看,“你看,新皮都长出来了,胳膊已经好了。”
没几两肉的细胳膊白一块粉一块的,新皮薄薄一层,王德兴打开他手:“去去去,赶紧干活儿去!着什么急,月底有你忙的,到时候得加班,你回去弄妥当了再过来,可不能请假了啊。”
“好嘞经理,保证不请假!”
郝立冬回到工作岗位,戴上口罩开始干活,这几天喷的全是比他个高的大柜子,时不时高举喷枪,细节部位还得换细毛刷仔细上漆,一会儿站一会儿蹲,一整个下午做下来,累得脚跟发酸。
但想到入账的一百二十块钱工资,值了,月底除了加班费还有额外奖金,刨去请假的日子,这个月满打满算能挣小三千块钱,刘婶那边给一千二,再刨去日常开销和母亲的药钱,应该能攒下二三百。
买完菜回家的路上,是郝立冬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候。太阳慢慢西沉,看着橘色的天边,许是大脑太过放松,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连政,想连政昨晚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昨晚主动挂断电话后,他就纠结要不要把连政的联系方式删了,可纠结到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没舍得删。
下班晚了半个多小时,一回到家,郝立冬直奔隔壁厨房,刚洗干净手,兜里手机响了。他甩了甩手,着急地掏出来,是通归属地为北城的陌生来电,赶紧接通电话:“喂?”
“立冬弟弟,还记得我嘛?我是连总的助理,林景禾。”
“……”差点忘了这茬,郝立冬客气地叫了声林姐,“记得的。”
“记得就好。我在你家这片的城中村里,实在找不到你住哪儿,你现在在家吗?”
“啊?林姐你在哪啊,我在,我马上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