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77)
钱心一眼神细细的一颤,觉得无法置信的同时,一阵寒意从心底窜了起来。
陈西安担心的看向他,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是这个处处作对的小设计师,陈西安怎么能全身而退,赫剑云从张航那里得知他们两人关系非同一般的好,他心想你们既然这么要好,那就把他的罪一起背了吧。
“我直接开掉了自己很中意的施工队,说实话,老姚还算是我一个亲戚,我算是很诚恳的想解决问题了。我不缺钱,所以设计款项竣工以后我会按应得的结算给你,我更看重公平公正,高总只把铸成大错的设计师降个职,过阵子还能提上去,于情于理,这处罚都有点说不过去吧?”
“这……”高远去看钱心一,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笔记本,表情平静的好像事不关己,赫剑云盯着他在等答案,高远一咬牙,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心一还有几个项目正在跟进,等他的项目跟完了,我就……我就让他走。”
委屈到尽头的感觉是什么,大概是关我屁事吧,钱心一异常平静的离开了会议室。
陈西安勾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车的方向带,钱心一盯着地上的影子,有种喘不上气的压抑感,他逆反性的猛喘了两口气,想破除那种快被压死的感觉,谁知眼前一阵发黑,浑身都是冷的,只有鼻腔一阵发热,感觉有东西掉了出来。
他才吸了一下,就见陈西安一脸惊讶的骂了句妈的,猛的用袖子捂住他鼻子,将他下巴抬了上去。
高远和赫剑云客套完,追上正在试图止鼻血的钱心一二人,没来得及道歉先担心了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流这么多鼻血?走走走,去医院?”
钱心一下巴上都染着红,鼻孔被陈西安的袖口捂着,眼睛必须瞪白了才能看见高远,他含糊不清的问道:“你今天为什么要来工地?因为小赵?”
高远别开目光,文不对题的说:“我刚说的都是场面话,给赫剑云一个面子上的交代,你别往心里去,公司离不……”
“那我呢,”钱心一轻轻的说:“你怎么向我交代?没想过是吧?”
高远心里一阵不安:“心一,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对不起,我……”
“辞职信……我明天给你,就这样,再见!”
第66章
一不留意就六年多了,高远习惯到骨子里,以至于他从没想过钱心一会辞职。
他当年借钱给钱心一,是发自内心的想帮助他,并没奢求额外的回报,后来钱心一辞职到GAD帮他创业,他也是真心的感激他给予的支持。最难最穷的时候,公司只有他们两个人,如今前程锦绣,他居然提出了离职。
一句再见让高远的脑子骤然空了一瞬,他张了张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心一,你受了委屈,心里有气是应该的,你……啧,你这鼻子怎么回事,流这么凶,小陈,你带他去医院看看,我还有个饭局要赶,有事我们明天到办公室谈。”
他说完抬脚就走了,好像身后有什么追着他似的。
胖子接连挨了两道惊雷,所长先被开后主动辞职,整个人都懵了,提着电脑站在工地入口的安全教育栏那里,脑浆都沸成了浆糊。
他还没弄明白1000的梁怎么发个邮件就变成了600,他潜意识里觉得赵东文是个傻白甜,因此根本没想过他会瞒天过海。
眼见老板急匆匆的走了,流鼻血那位昂着他高贵的头,像个正宫娘娘似的被搀出了门,他们步履匆匆,谁都没注意到他还站在原地。
那圈黑色的铁框像一道隔离网,胖子不知怎么就有一种他们不会回头的错觉。
要走的是钱心一,他也没想过为什么会是“们”,可能是因为他们总是同进同出的缘故。
胖子忍不住隔着门框叫了他一声:“所儿。”
钱心一好多年没流过鼻血了,症状来势汹汹,头都快仰晕了还没止住,闻言他转过身来,护鼻使者陈西安以他的鼻子为中心,像个圆规似的画了大半个圆,不过他仍然看不见胖子在哪,只能茫然的啊了一声,问了句怎么。
会议上那种高压险境的感觉还萦绕在心头,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口渴的感觉抓心挠肺:“……高总那些话纯粹是说给外人听的,他知道我们只认你,你……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能不往心里去?不生气也寒心,钱心一觉得自己可能是气懵了,现在只觉得空,他暂时不想纠缠,也不想听劝,就想回家呆着,于是摆了下手,鼻血流的耳聋了似的:“遭了半天的罪,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钱心一就不爱去医院,人多手续杂,等来等去的烦死人,好在他虽然体质弱鸡,倒是不怎么生病,一点鼻血不够他折腾一趟的,坚挺的要回去。
陈西安路过药店问了问,工作人员说是虚火旺情绪浮动大的原因,建议他买了些清肺去火的冲剂和类固醇软膏。
一路上他都盯着手机划来划去,陈西安瞥了眼屏,发现他其实什么都没干,就是无聊的把菜单左右开弓。
他半路去救场,心里有着诸多疑问,不过看他挺烦的样子,就什么都没说。
回家正是饭点,钱心一把大衣扔到沙发上,进屋换卫衣换了半天也没出来,陈西安进房里一看,发现他摆了个大字在床上发呆。见他手里拿着围裙进来,立刻鸡贼的把眼睛闭上了,假装睡着了想逃过厨房的日常。
陈西安就特别想笑,正常人受了这种委屈,家里人一定会百般迁就,他自然也会照顾他的情绪,他进来只是想问问他愿意吃什么,结果这货以为他是来催债的。
他把围裙挂在钥匙钩上,走到床边上往下一倒,强势压到了钱心一摊开的左胳膊,仰躺着也不动了。
屋里静悄悄的,斜着进来的夕照有炫目的金芒,这本来该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而他似乎无福消受。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忍不住要反复琢磨,高远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这些年他做的不够好?赵东文以往的乖巧是发自内心,还是他的淫威所迫?
他想保护他的外甥他可以理解,但是他推他出去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顾念,他是不是从没想过,要是他把赵东文撩在会议上,他要怎么收场?
提名的事情让老吴对他有了芥蒂,那么剩下梁琴和胖子,假设真到了对质的局面,他们会不会站在他这边?
赵东文不接他的电话,是因为愧疚不敢接,还是故意不跟他联系?
他曾经觉得他的组员每个人都很好,这一刻关在屋里猜测,竟然发现他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谁会罔顾自己的立场来替他说话?
人一生中真正体悟到世态炎凉的时刻堪称瞬间,可它带来的隐痛却要长达一生。不甘心,不公平,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陷入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局面里,直到手臂上传来扎实而温暖的分量。他眼眶一热,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在屋顶边缘泣不成声的陈西安,他也经历过不好的事情,而现在那些都过去了。
钱心一翻了个身,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到陈西安身上,心酸无比的想道,所以GAD也会成为我的过去的。
陈西安松松的揽住他,过了很久才笑起来:“哭好了没?起来刨土豆皮吧。”
钱心一按着他的心口翻起来,凑过来和他大眼瞪小眼:“本来好了,一听见土豆又有点想哭。”
陈西安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拉一把:“不贫了,我饿的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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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钱心一霸占了电脑,开了个文档开始写辞职信,打了删删了打,进度揪心。
年前他就决定要走,那时还觉得自己走起来应该不太容易,高远会留,组员会舍不得,自己也舍不得,会拖泥带水的延上一阵子,做梦也没料到这人生如戏。
他无辜背了黑锅,确实很可悲,不过自作多情的把自己的分量看的过重,也是他活该。
因为高远不肯放权,所以公司没有人事部,招解事宜都是他亲自过问,这对钱心一来说反倒轻松了,他连尊敬的都没加,正文如霸道总裁体附身,充满了尔等屁民反驳无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