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50)
也不是危言耸听,2011年的建材行业大整改,禁止和限制了许多建筑材料,导致建设成本直线上升的起因,也只是持续的高温晒炸了玻璃,接连坠落砸伤了路人。
平时砸了也就砸了,正好赶上房地产泡沫期,活不下来的小企业也不想让别人好过,联名提议专家会审,审完建造成本贵出小半个数量级,果然大家同归于尽了。
王一峰是想赶在建材坠落事故被曝光之前,将事情悄悄的消化掉。
截止到十月中旬,专业论坛上有不完全统计,半数的设计院人员都已经裁掉大半了,GAD今年是木秀于林,签下的几个战略性合同足够公司不接新也撑过今年,但是经济危机将持续几年,明年、后年呢?
高远气的并不是这个小事故,他气的是这个事故将会带来的隐患:如果对手揪住这一点,投标的时候他们将会丧失优势,毕竟现在僧多粥少,毙掉他GAD,选择仍是一大把。
钱心一睡不醒都清楚,高远看见邮件的第一时间就给王一峰打过电话了,检查单的事情他肯定知道,不然不至于气成这样,但是他能怎么解释呢?
告诉他自己当时被暴雨困在A市的机场,检查交给了陈西安,对此一无所知?又或者检查单的签字人是陈西安,和他只有……一分钱的关系?
可这种推脱他说不出口,也不能说,但凡他遇事就推得干干净净,他根本就走不到负责人的位置上来。
杨新民带他第一个项目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他,不要找借口,被问题问倒,不许说是那谁画的你不清楚,你是负责人,你必须什么都清楚。这必然是强人所能,但只有高压下的人才走得远,也是半条职业真理。
钱心一只能说确实是工作失误,没检查出来,抱歉给公司带来了麻烦,他会竭尽所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少,是谁失误也没说,高远说是谁就谁。
高远恼火的要命,钱心一倔起来他倒还好发泄一些,两个人对着脸红脖子粗,要难堪一起,可这会儿他偏偏又卖起乖来了,垂着眼睛一脸自责,将他的火气全堵住了。
他把手机捡起来又扔掉,烦的不知道怎么好:“我早说别检查别检查,别的设计院都不检查!你非要多此一举,现在石头砸烂自己的脚了,好多人等着看我的好戏,好几个合同我跟甲方都是口头协议,合同纸都没打出来过,这当口你弄出这破事来,被人听到风声了,谁还敢跟我合作!怎么降低损失?你说怎么降低!”
他一掌一掌的拍在桌子上,愤怒顺着音波传过来,钱心一不做声,还没到会议判定责任的时候,他怎么知道要怎么降低!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高远想让他说什么,他就是在装傻。
高远想让他走后门去和王一峰换下那张纸,只需要改掉一个字就行,把“女儿墙及吊顶”改成“女儿墙及压顶”,就能脱身到事故之外,去会上打个酱油就可以。
碍于情面,再说责任也不大,王一峰确实会帮,但当时接触过检查的工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谁敢保证没有认真看过单子的人?要是有,难道他还要为了一个本来就是己方问题的错误,一个个去贿赂打点?
纸能包住火吗?一秒半秒的或许可以。
高远见他无话可说,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会儿,赶人似的说:“算了你出去吧,要是还有下次,我就要怀疑你这些年是不是越干越回去了。”
钱心一心里被刺了一下,他盯着高远站起来,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多大感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高远对他越来越不客气了,而自己越来越麻木了。
“你让陈西安到我这里来一趟,”他听见高远在背后吩咐道,这下连去楼梯间抽烟的功夫都没有了。
陈西安仔细的盯着他看了看,擦着他肩膀过去了,错身的时候被握了下手,钱心一心里发暖,脑子里却忘恩负义,觉得他瞎担心,他最丢脸的时候被高远当着全公司的人骂,不过那会儿全公司也才6个人而已,现在不过是蚊子叮牛皮的程度罢了。
陈西安的待遇就好了一倍,他是小蛮腰的主计算,C院的结构工程师随口说了句多少钱挖得动他,高远清楚他到处都有人抢,也不敢随便给他脸色。
他假装不知道检查单的事情,随口提了提绿地的事故,问陈西安要看法,陈西安坦白从宽,说是他的问题,态度诚恳,说话又比钱心一也好听,高远虽然很担心,但是表现的很轻松,说心一会处理好。
陈西安知道他对着钱心一肯定不是这幅说辞,但他也只能笑着表态,说自己也会尽力挽救。高远把话题拉开,又聊了半小时的小蛮腰近况,才放他回了办公室。
金茂的施工员来签图了,钱心一在会议室圈图纸问题,陈西安问需不需要帮忙,钱心一说不用,结果半天全签在图上了,陈西安就进来给他送了趟水,话都没时间说。
下班的时候回的钱心一的家,因为次天会议的事情压在心上,两人的心情都有点沉重,话也不怎么说,各自在考虑明天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饭也吃的马马虎虎,钱心一撑伤了趴在沙发上假睡,被陈西安在肚子底下塞了脚撬了起来:“钱宝宝,今天该你洗碗了。”
钱心一觉得他的胃像铁板一样,一折就痛,被弄的十分的烦,抱着陈西安的腿刚准备撂倒他,一听都忘了愁,巴在腿上抬头看他,一脸震惊:“不是先追人的洗碗,被追的什么都不管吗?”
陈西安笑的不行:“歪理,没听过,而且我也没追你了,洗碗和拖地,选吧。”
第43章
钱心一下巴枕着手,从下往上看他:“有几个碗?拖多大面积?”
“没几个碗,也没多大面积,”陈西安把他的头揉成鸡窝,“不过吃大锅饭要平均分配才公平,起来。”
钱心一懒趴趴的翻起来,艰难抉择:“我拖地。”
不止一次看见他吃撑了就趴沙发,陈西安不打算惯他这毛病。
次卧的被套和床单还是上次刘易阳来睡过那套,钱心一健忘症的厉害,想起过要洗,出了房门就忘了。
趁着钱心一洗澡的空隙,陈西安进次卧瞅了一眼,立刻计从心起,隔着浴室门批评他不讲卫生,钱心一在哗哗的水声里不要脸:“所以我才找你当对象,我看你家里连颗灰都没有,肯定忍不了,哈哈哈你洗吧。”
陈西安提着“不卫生”的枕头就扔到了主卧的大床上:“忍不了。”
不知情的所长还以为这个处女座在次卧里拆被套,有点得意他贤惠,结果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床上占了只“鸠”。
他生平第一次发现那个摆设了好几年的床头灯有了用武之地,灯下翻书的搭档美貌异常,无框镜边上攒一点星芒,光影勾勒得五官立体、气质温柔,他心里砰然一动,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本来挺自然的脚步,莫名其妙就慢了下来。
他是个生活无趣的工作狂,向来对技术的要求比脸高,不过他两只眼睛也不白长,陈西安模样不赖他有点概念,却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具现过。
可能是灯下看人美三分,又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温和体面的陈西安竟然也成了美色,无形中仿佛有股醉人的荷尔蒙扑面而来,迷得他心跳骤失方寸。
钱心一激动了两步远,对上陈西安抬起来的视线,镜片后方的眼神似笑非笑,他从中顿悟出了一点“我的表情可能挺猥琐”的意味,霎时清醒过来,自我嫌弃道:紧张屁,是他先追的我!
为了不露怯,他也高深莫测的笑起来,徐徐靠近榻上的对象,心却不听使唤,越想不动如山,越是锣鼓喧天。
卧室总共就那点面积,他就是爬也爬不了几分钟,距离肉眼可见的缩短着,没开顶灯的卧室里,暧昧的氛围如同一阵绵密的细雨,越下越稠,终于将触手可及的两人裹在了其中。
陌生的紧张是无可掩饰的,钱心一强装的镇定十分可爱,可是陈西安笑不出来,冷静如他,此刻也紧张。
越紧张,就代表越重视。
陈西安并没有扑倒或是拉拽他,他只是搁了书本,微笑着将主动走近的人圈进臂弯里,等他喜欢的人笑过自己的无聊举动后,低下头来吻他,这种顺其自然而两厢情愿的感觉让他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