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山海(41)
“不遭罪。”江浔吸了吸鼻子,“我都没帮上什么忙。”
“下午别带你那同学来工业区了,他父母要是知道他大热天在咱们家干粗活,肯定心疼的。”江穆拉开床头柜,里面有些现金,他没数,全部都塞给江浔,“你把这些都给你那同学,咱们不能让他白忙活。”
“爸!”江浔把钱放回去,江穆不好意思地笑,说:“给钱是挺俗的,但是……但是爸爸就是想谢谢他。”
“知道了,”江浔轻声应道,“我会好好谢他的。”
“下午别再来了,”江穆再次叮嘱,“你们好好读书就成,这些事情不用你们做,你……”
他看着江浔一脸不乐意也不答应,料定他固执得还会来,就给他找事情做:“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带你去捉鱼,经常放鱼笼的那几个地方?”
江浔点头。
“我昨天下午也在那些地方放了鱼笼,台风天河水涨得厉害,收获肯定不少,”江穆笑,“你那同学一看就是城里生城里长的,你带他去乡野里看看吧。”
江浔阖上了房门,不再打扰江穆睡觉。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刚洗完澡的夏清泽靠在床头,手一招,江浔就坐到了他边上。
“和你爸爸都聊什么了?”夏清泽问。
“啊……”江浔如实道,“他让我好好谢谢你。”
夏清泽笑:“那你想好怎么谢了吗?”
“我下午带你去抓鱼!”江浔借花献佛,“你肯定没体验过。”
夏清泽确实没体验过,很感兴趣,但也更想要别的答案。他们睡到下午四点,等太阳没那么猛烈,江浔提着个塑料水桶领夏清泽到后门,那条通往河流的小径还没完全被淹,尽头拴了艘只够坐两个人的小木船。江浔熟练地划桨,跟夏清泽说这艘船有些年头了,他们家小时候有两只大白鹅,他爸爸就会每天早上带他去河里摸螺蛳,敲碎了给大白鹅吃。
“那后来呢?”夏清泽被太阳照得眯眼,岸边探出头的杂草划过他的手臂,痒的。
“后来被隔壁的大狼狗吃掉了。我爸妈怕我伤心,骗我说飞走了。”江浔摇摇头,“我那时候都得十岁了吧,他们还把我当小孩子。”
他停桨,跪坐在船上,拉一根系在岸边的绳子。拉了几把后他感受到重量,眼睛都亮了。笼子浮出水面后夏清泽帮他一起拖到船上,那里面有七八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其中一条鳞片金黄。
“是鲤鱼!”江浔乐了,紧接着去找第二个第三个鱼笼,里面有更大的鲫鱼,还有黄桑,泥鳅,第四个鱼笼里居然还有只乌龟。
“应该是被寺庙放生的。”江浔指那条乌龟和金鱼,得瑟得笑,“我们今天捕到宝了!”
他们把鱼全都倒到塑料桶里,江浔抱着那只桶,连“台风真好”都说出了口。河流连通庄稼农田,江浔准备把小船划回去了,他听到岸边有议论声。江浔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葡萄地旁,卖葡萄的老板娘见他眼熟,跟他打了声招呼,指着自个儿脚边的一箩筐葡萄,问江浔要不要。
“都落水了,卖不出去了。”老板娘勉强地笑,“你要是不嫌弃,免费送给你。”
江浔仰头看着站在岸边浑身泥泞的老板娘,这回没本能的拒绝。他沉默的空档里,有路过的人问老板娘这几天葡萄会不会便宜卖,老板娘大着嗓门说她从早忙活到现在,饭都没吃上一口,还卖什么葡萄。
“……那我用鱼跟您换,”江浔倒了半桶鲫鱼到鱼笼里,从老板娘那儿接过那筐葡萄。那葡萄卖相还算好,但到家后陈筠看到了还是很嫌弃,边吃边数落这些落水葡萄脏,然后再剥开一个塞嘴里,说味道一点儿也不好……
那天晚上陈筠烧了好几盆鲫鱼做菜,鲤鱼和乌龟则被养在一个剪掉开口的大塑料瓶里。太阳落山了,还没恢复供电的村子一片漆黑,江浔在自己房间里的小桌子上点了蜡烛,然后坐在桌前隔着瓶身看里面的鱼和乌龟。
透过塑料瓶身的过滤,洒在水里的烛光变成了橙红色,连带着那条鱼都虚幻了起来。江浔目不转睛地看它鳞片上的色彩,那些流动的斑斓于他而言灿烂的像另一个世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光线被一个黑影遮挡又重现,夏清泽坐到了他对面,手边放着又一根蜡烛,火焰跳动着,红艳而柔和。
这让塑料瓶四周的光源都充足,那只金鱼被照得更灵动,鱼尾摆过,江浔透过温暖的橙和黄看到了对面的夏清泽,瓶身上往里凹的花纹扭曲了他的脸,唯有那双眼依旧澄澈。看着看着,江浔歪出的脑袋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指尖点在桌面上做行走状,然后慢慢地,一步步往夏清泽的方向走去。
乌龟探出了头,金鱼扇动鱼鳍吐了个泡泡,不识人间烟火的小动物毫不避讳地看着那只手被对面的那个人握住,他们在幽暗又朦胧的烛光中接吻,交缠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直到房间的角落,整个空间的尽头。
曾经只能抬头仰望的月亮在触手可及之处。
第32章 回家
连江浔都没想到,当涉及性/爱,他比夏清泽更要放不开。
从桌前到床上,夏清泽的吻一直没停,慢慢得,他的牙齿轻啃江浔点下颌,再往下,他的手从衣角探进,摸住江浔的侧腰。江浔收了收腹,从腰到胯凹出的弧度夏清泽看不见,只能用手感触。
但夏清泽不心急。他起身拿了一根蜡烛,将烛身侧着,等滚烫的蜡油一颗一颗滴到床头柜面上,他不慌不忙地将蜡烛固定。做完这一切后他扭头,发现江浔翘着脚丫,双手托着下巴,双眸里映着红艳的烛光。
这让夏清泽突然就不克制了,他把江浔眼眸里的光亮彻底挡住,原本温柔的吻也变得如攻城略地般蛮富占有欲。江浔真笨,脖子都绷直了,偏偏说不出一句拒绝。
而当夏清泽隔着衣服搔他挺立的乳/尖,他才短促得、让夏清泽听着觉得是欲拒还迎的叫了一声。
烛光摇曳。
他们都没脱衣服,烛光映得两人的侧脸都泛起红和粉,江浔半张着唇,眼睛里水气很足,好像夏清泽再摸摸他,他就会叫出来。而他又真的很乖,夏清泽的手指在他的唇舌间**,他懂事得不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就要心照不宣得往最后一步做准备了,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灭了蜡烛。房间重新陷入漆黑,只剩下他们的渐渐平息的喘息。江浔也从某种放得开状态里抽离出来,拢了拢睡衣,跟躺在身边的夏清泽保持二三十厘米的距离。他又变回了那个绝大多数人眼里的江浔,话少腼腆,内敛到不懂风情,只有夏清泽才能在濯濯烛光中一闪而过他羞涩邀请的神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夏清泽的声音里已然没了情/欲,只是单纯地询问。
“初中的时候,”江浔顿了顿,说,“我知道自己不喜欢女孩儿。”
他记得初中的一天,他在星期天下午回到寝室后看到室友都低着头窝在一张床上,见江浔来了,他们起哄地把他也拽过来,近乎摁头地强行让他看一段毫无美感的动作片。看完以后他们爽了,江浔差点吐了。
从那以后,江浔就知道自己对异性没冲动,他也并不能确定自己就是同性恋,直到在高中见到夏清泽。他说自己跟风喜欢夏清泽也不是纯瞎说,连他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都会春心萌动,可见夏清泽在山海中学有多抢手。
但他从没奢望过有一天夏清泽真的会在自己身边,会握他的手,吻他的唇,气息流连到脖颈。他小时候并没有挨过打,除了来自父母的陪伴太少并没有什么童年创伤,也没有洁癖,但别人只要碰他,他就是会躲,当少了烛光的映衬,夏清泽在这种自我保护机制前也不例外。
“先睡吧。”夏清泽反而变成不着急的那一个,“这个可以慢慢试。”
“嗯。”江浔的声音很轻。那两只蜡烛已经被吹灭了,只有莹白月光透进来的房间里,他和夏清泽同盖一床薄被。他的睡姿很端正,但夏清泽似乎是故意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横放在江浔腰上。江浔没躲,躺平了,夏清泽的手指隔着被褥戳他的肚脐,江浔痒到笑出声,等他们再面对面侧躺,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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