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游戏找CP(10)
雨势虽小,却也在不断的累积中把他淋了个透,更别说刚刚还被泥水溅了一身,不用照镜子都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有多么狼狈。河水不比昨日的平静,湍急着撞得桥柱摇摇晃晃,吱呀作响。
颜元心有余悸地又看了眼身后,整个村子还是那么点,一眼望去就能尽收眼底,也不见任何房屋塌陷的痕迹。
果然是迷阵。
没了雾的遮掩,鼓声已经清晰可闻。它配合着水流声闯入颜元的耳朵,在耳膜上不断有力又有节奏地敲击着。周围没有风,桥却左右摇摆晃个不停,总有一种一旦踏上就会被它甩进水里的错觉,一切都显得特别压抑,特别是越在河边腥味越浓,令人作呕。
就在他犹豫着如何过桥时,一道视线又投在了他背上,有什么东西从湿地上走来,听上去速度还不慢。
是那小鬼离开了迷阵追上来了吗?秉着恐怖片里听见动静决不能回头的道理,他一脚踏上了左右摇晃的木桥,还未来得及鼓起劲向前跑去,却被先一步拽住了手腕。颜元条件反射猛地用力缩手,这回竟轻松逃开了束缚,却也身子不稳地朝一边歪去。
“小心!”
雨地里两人双双倒地。
沈桉容分着腿跪在颜元两侧,一只手护着他的后脑,一只手撑着地。倒下的速度太快,碰地的部位都在阵阵发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似是刚刚跑得太急,他呼吸还有些不稳,盯着身下呼吸仓促有些错愕的人,顿了两三秒缓过劲后才开口,“你跑哪里去了?”
11 第十一章 黑潭之村(七)
颜元愣愣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雨水不断地滴落在他睫毛上,让人止不住地想闭上眼。沈桉容嘴唇微张,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滑落,噼里啪啦滴在颜元身上。
颜元憋了半天,有些迟疑地推了推男人的胳膊,“我还想问你去哪了呢?你没死?”
沈桉容没喘匀一口气,先被他气笑了,“你们大佬都是这么没良心的吗?”
颜元突然心就安了下来,总归两人比一人强。他坐起身,把沈桉容垫着他脑袋的手拉过来看了看。对方手背被石头磨伤掉了一块皮,伤口处不断地渗着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你干嘛啊,一会感染发炎了。”
“还不是你突然那么用力?你想你自己脑子废掉吗?”沈桉容抽回手站起身,缩回袖子里去不给他瞧了。
要去河对面,怎么安稳地过桥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他们昨天从对面走过来就挺艰难,现在还要在这种环境下再走一遍,一个不留神踩到哪块腐朽无法支撑重量的木板上,不是直接掉下去就是会被晃动的桥给甩下去。
“来。”沈桉容一把拦住了他想要上桥的举动,抓着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拽。
颜元想也没想就条件反射地缩手,“我有腿不会自己走?”
没想到他刚把手缩回去,这个比他高出许多的男人突然嘶了一声,捂着手就地蹲了下去。颜元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愣,这才想到沈桉容手上带伤。看不清对方低垂的脸上带着什么表情,他杵在原地等了会儿,终是也稍稍弯了腰,稍带纠结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沈桉容埋着头,沉闷的声音都打着颤,“疼……”
颜元听他这单音冒得有些虚。这怎么看都是他在欺负人,明明是沈桉容护着他,到头来还会被自己弄疼。他整理了半晌心态,声音放小了些提议,“那还要我给你吹吹不成?”
沈桉容姿势不变,闻言却把手抬了抬。
“……”
还真要吹啊?颜元无言地攥着他一根手指,盯着那渗血的伤口看了看。他一吹,那只手就颤了颤,还有些往回缩的势头。
头也不抬缩着的沈桉容闷声吐出一个单音,“痒。”
颜元闻言立马住了嘴。
沈桉容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又小声哼了句,“疼。”
颜元好脾气地启唇再吹口气。
沈桉容手又哆嗦起来,“痒……”
颜元再也忍不住,“你怎么这么多事?!”
沈桉容这才有了点动静,抬头仰视到了一张别扭的侧脸。他表情没有丝毫像因为疼痛而有的难耐,正压抑着唇角的弧度,从容自得地换了一只手递过去,“那换右手牵?”
颜元一见他这样,就明白刚才又被耍了。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脸噌地红了。他径自朝前走,咬牙切齿丢下一句,“你这人真的特别惹人烦。”
沈桉容也不反驳,看上去心情颇好。许是蹲的时间久了,他揉了揉膝盖,面不改色地跟了上去。“再往前去,别走太快了,我腿还疼着呢。”
“你少唬人。”颜元嗤了声,脚步却稍顿了顿。
等走了一段路,到达了后山山脚下,颜元才明白沈桉容让他过来是什么原因。他站在河边,看着眼前非常突兀的景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像是昨晚上他发现雾气只会围绕在村子附近,而离村子远的外面却不会有雾一样,面前场景的区域划分性更强了。
左手边,水流湍急凶狠地似是什么船都能拍碎,雨滴落在上面还溅起朵朵细碎的花;右手边,一滴雨的势头都没瞧见,水流毫无波澜,平静得宛如世界与它无关。他面前像是两个次元世界拼接在了一块儿,中间有一道看不清的透明阻隔把它一分为二。
游戏里这个位置正是空气墙。
颜元抹了把脸上的水,“反正都湿成这样,要不干脆从河里过去吧。”
沈桉容似是就在等他这句话,“我先下去,你在这里等会。”
一个一个游的确是更稳的操作。就比如玩一些竞技类游戏,总有一个要充当哨兵的。颜元瞥了眼他负伤的左手,“举高点,别浸水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给你提醒。”
沈桉容扯了扯衣领,把扣子解开了两颗,也没再耽误时间,一头扎进河里。平静的水面荡起条条波纹,漾开朝四面散去,游着游着就没了影。水面又重新恢复了镜子一般的平整,好似方才沈桉容下河只是幻觉。
颜元盯着水面,越看眉头越不由自主蹙起,难不成他猜错了,空气墙外的水里并不安全?
他试着唤了一声,“喂!”
没人应。
隔了几秒后,颜元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贴着河边,声音抬高了些,“沈桉容?”
一颗脑袋从河那端冒出水面,沈桉容抹脸,声音经过这么长距离显得有些模糊,“你喊我了?”
“……”颜元摇头否认,“没有。”
等他上了岸,颜元才接力下水,哪怕是在水中也看不清自己浸在水面下的身体。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就是这片水域并没有村头那么浓重的腥味,仿佛只是置身在墨潭里罢了。
身为新一代有空就在家里“写作业”,坚持“备战高考”的三好富二代,颜元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学习游泳,所有的业余时间全都奉献给了《噩梦》。他扑腾几下,只能靠着初中时自己尝试出的那一丁点不像蛙泳的狗刨缓缓挪动着位置。
其实对于一个零经验不会水的人来说,在这么个陌生没有安全保障的环境下自己游泳还是一件挺让人胆怯的事,好就好在他一抬头就能看见沈桉容站在岸边,冲他招手。
只不过这招手的姿势有些奇怪,更像是在朝他身后指。
颜元莫名其妙,环顾了四周,一转头就看见空气墙界限内那眼熟的小男孩正站在他们来时的岸边直直面对着他。他想起了曾经看到一个视频,具体内容是讲人在面临生死危机时,究竟能爆发出多少的潜能。他觉得他也可以在这个视频里露个面了。
“厉害厉害。”等他以风一样的速度游到了对岸,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劲儿,沈桉容还笑着给他鼓了鼓掌,“不愧是三区第一,游得真快。”
“……”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男孩就站在空气墙交界的地方,顺着他变的位置还转了个身,此时也在朝对岸他们的方向看。颜元平复了几秒,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恨恨咬牙,“走吧。”
这鼓不知道要敲多久,离得越近回荡的声音越沉闷。说是祭典,却没有想象中的音乐与欢呼。除了鼓声和雨水,其他一切声音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村民们倒也不算少,围了个里外三圈,绕着木头堆砌起来的高台一言不发地垂着头。这里只有成年的大人,小孩子倒是一个都没有见着,估计全都被嘱咐留在了家里。
一个年轻壮男子背对着众人站在红色的大鼓前。村长站在台子上,手里杵着根拐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所有人都沉默地淋雨,似乎对这种天气下的祭典已经习以为常到麻木了。
“咚。”
颜元递给沈桉容一个眼神,两人躲在树后朝空隙里面看。似是短暂的歇息后,男子弯下腰又他重新抡起了鼓,一声声比刚才更加深沉。等他看清台上的情况,也不禁指尖牢牢钩住了自己衣袖,瞬间攥出一片皱褶。
村长手里的根本不是拐杖,正是沈桉容从珠玥那里偷来的镰刀。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人,脸侧了过去看不清模样。这人肚皮被剖开,流淌出来的血被冲淡,稀稀拉拉顺着台子往下滴落,和雨水混为一滩,身上衣服颜色和珠玥今天早上出门前的一模一样。而鼓手的脚边摆着一个桶,他敲几下鼓,随后蹲**用碗从桶里舀出泛着油光的液体,陆陆续续灌进她的身体里去。
珠玥头发披着,头绳早不知道断去了哪里,雨水将它们全都黏在了脸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沾满淤泥的白皙脖子,一个正处于花季的活泼少女现在显得脆弱而又不堪一击。
颜元什么时候看过这么刺激的画面?他有些受不住,一只温暖的手也顺势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沈桉容站在他身后,遮去了他所有的视线。
珠玥昨日和村长道谢了那么久,灵动的双眼神采奕奕,早上还兴奋地拉着珠钰出门,捧着一颗跳动的少女心说一定要带她住进梦幻的花田里。这些场景颜元似是都历历在目。
她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辛辛苦苦给姐姐拿来治病的蜜糖,最后会成为让自己致死的毒药,而那些带着笑脸给她添油的村民们,正是披着面具以恶充善的罪人。
12 第十二章 黑潭之村(八)
有个被称为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动物园里,最后在出馆时会经过一个空笼子。这个笼子里什么也没有,一眼望去就是铁栅栏围起来的密闭空间。
每个动物区都会有此处动物的图片和恐怖程度,而最后这个空笼子的图片却是问号,恐怖程度未知。当旅者经过时,工作人员会打开笼子的门,旅者便会成为这个区域里的恐怖动物。
归根结底,世界上最恐怖的动物,终究还是人。传说地狱一共十八层,前十七层在阴间,第十八层在人心。
哪怕肠子被切断掏出了肚子,珠玥都是活着的。她还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痛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曾对她友好亲密的村民低着头,虔诚地听着她肠子敲打鼓面传来的闷响,其中包括了生她的父亲。
在人群最外的几人眼睛看着台上,私下里却小声地在讨论什么事情。敲击声大到完全盖过了他们的议论声,但得了空还是能听到一两句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