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醒来都为反派背了锅[综穿](149)
李承恩:???
连名带姓叫人一遍,本是相当无礼之事。李承恩竟发觉自己诡异的连生气之感都无,顺口就应了一句,“啊?”
姜晨温和一笑,眸中神情不明,“以你看,我算得什么身份?”
李承恩下意识道,“恶人谷谷主啊。”
姜晨点了点头,“不错。”
李承恩还想不得他这莫名其妙的不错是说什么,就听其人清清淡淡的语气,“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如何担得起辅国大将军馈赠?”
这语气当真平静的让任何人都听不出不妥,偏生又诡异的觉得不妥。
李承恩怔了一会。越发觉得距离遥远,正邪之辨倏忽浮现在脑海中。
他既知王遗风乃是无辜之人,又有同样经历,难免就生出些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王遗风博闻强识,聪锐非凡,行事果决,短短数日相处,也令人心生敬佩。虽说此人冷淡了些,却是个极其可靠的同伴,在李承恩眼中,便是军将最为欣赏的,不捅身边人刀子可以托付后背之人。
若是姜晨知道他是如此想法,怕也就是笑这心思深重之人也有如此天真之时。
只那孩子虽口中说不跟了,却还是躲躲藏藏缀着,站在门前淋雨许久,不肯离去。是李承恩见他心性坚强,淋的都要晕倒,才拉进门。
姜晨对此,未曾再说不好,却也不曾说好。
第136章 剑网三王遗风(三十二)
夜色深沉。
恶人谷谷众还在栈道上, 角楼上下来来回回巡视。
卡卢比一身黑衣, 蒙着眼睛,布条未挡住的眉心的赤红印记在月色下隐隐显出几分妖异之色。此刻, 他悠然支着头躺在房顶上,摩挲着胸前挂着的一块碧玉。面对黑夜看似漫不经心, 耳朵却时刻注意着房中动静。
悄无声息。
他本就是行走在暗夜的风。
不多时,一只乌鸦从那熄了灯火的窗口盘旋一阵, 飞离了这恶人谷至高之地。
卡卢比听着翅膀扑腾的声音, 却不动身。
又有半个时辰过去,今夜第二只乌鸦飞了出来。卡卢比唇角一勾,脚下略一使力,整个人飞掠而起, 从枯枝头踩过, 树枝未静,人已到了另一枝头。
月下的黑影,悄无声息。
恶人谷的乌鸦一向多, 飞来飞去也不见怪。但有心人,总能将平常的东西, 折腾出一朵花而来。
在昏暗地底的生活, 让他对于黑暗无比熟悉。
暗夜是他的主场。
卡卢比一个闪身,消失了瞬间,转眼落在枝头,手中就握着一只乌鸦,那黑色的鸟扑棱着翅膀, 却无法挣脱。
卡卢比一手紧捏着那对不甘心挣扎着的翅膀,一手伸出扒了扒眼睛上的黑布,露出的赤色瞳孔借月色打量了乌鸦一番。良久,他眯了眯眼睛,从乌鸦干瘪的爪子揪下一个细竹筒,倒出纸张借着月色一看,将所有笔迹记下,又分毫不动塞了回去。
回头就去找了谭儿,将字都默了一遍。
谭儿坐在桌边,歪着头,看他一笔一笔写出来,看完了,眸中冷色一闪而过,不屑道,“竟敢利用我……”
“未免也太看轻师父,一群蠢货。”
卡卢比也盘坐下来,盯着字迹辨认一番,“只能看懂,主子……杀人……好……骗……心软……”
谭儿不觉揉揉额头,“大哥,拜托,如今可不是读书识字的时候。”
卡卢比敛眉。
谭儿一噎,“好了,你莫生气。总归师父安危,你也不是不担忧的。”她想了想,“哎,师弟,不如去会和师父?”
卡卢比绑了绑眼睛的绢布,轻叹一声,认真道,“不可。谷主说了,三月之内,你不能出谷。”
谭儿道,“计划是可以变通的……拜托了,好师弟,醉红院总归不大隐蔽。师父若无必要,又不喜进去与人接头,他走的路很偏,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让醉红院的人都摸不到踪迹,万一这消息没传去岂非糟糕?”
“再者,被他们知道我们盯着,岂非打草惊蛇?”
卡卢比也迟疑了。终究还是摇了头,“如今中原战乱四起,狼牙营地动作频频,回讫部族看似也想分一杯羹,远一些来说,日轮山城事态纷杂,谷主不许出谷,也是为大家好。你不要任性。”
谭儿瞪大了眼睛,“我任性?!?师弟,我觉得你的常识还待加强。”她站起来,指了拒自己,“看好了,十二岁!只三年就及笈了。”
卡卢比看了看她的个子,伸手比了一下,对如此招打的动作毫无所觉,诚实道,“不像大人。”
谭儿:……
“那又如何!恶人谷的人,还会怕这些。”
卡卢比并不赞同,“你我若离了恶人谷,小曦姑娘那边……”
谭儿眉尖一蹙,才似认真看待此事,“这倒也是……”又哼了声,嘲讽道,“这些日子师父不在,她倒还是尽职尽责。”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何深仇大恨,对方如此死扒着谷主不放。”
谭儿望着那灯火已熄灭的高高的房子,“那就要看我温柔优雅娴静娇弱的小曦姑姑,效忠于哪方大神了。”
“不若……”谭儿思前想后,凑近了卡卢比压着声。
卡卢比侧耳听完,思忖一番,觉得并无不妥,“既然如此……”
“好。”
留待三日。
谢渊吕洞宾才姗姗来迟。
来时颇为狼狈,显然也是经了番苦难。
谢渊冲李承恩感叹,感叹若无纯阳真人相助,恐怕是必死无疑。
吕洞宾骑着驴子下来,手握拂尘,仙风道骨模样。他见到姜晨,眼中精光一闪,搭着拂尘谦和行了一礼,“谷主,久仰。”
姜晨眉尖一动,脸上笑意温然,表现的也相当客气,礼节方面有心之时总让人全然挑不出半点毛病,“……真人客气,二位旅途劳顿,请坐。”
谢渊跟着吕洞宾,就走了进去。
方坐下,吕洞宾对着姜晨掐指一算,算不出任何有用信息。略一思索,自怀中拿出一枚龟甲,笑眯眯道,“可要老道算上一算?”
“哦?”姜晨又是一笑。
他活了这么久,算了这么久,追寻了这么久,久到都不敢去想这些事情,都不能得到答案。如今,有人对他说,要为他卜上一卦?
“那,有劳了。”
听听却也无妨。
想来总归是茶前饭后笑谈一件。
不知将要成仙的吕真人,是否比他曾用过的仙躯算命之术更高一筹。
新来的小牙子相当体贴的端了一个火盆过来。
凡一对上姜晨,脸上就满是憧憬,一副崇敬作态,“先生,放在何处。”
姜晨目光游移,扫到外室的桌脚。
他本是无意之举,小牙子却不知如何就意会,将火盆放下。
吕洞宾走了两步,到外室坐下。将龟甲扔到火盆里,约莫一盏茶功夫,取出龟甲,看到时,手都是一抖,摸着花白的胡子沉吟不语。
姜晨淡道,“如何?”
吕洞宾手又抖了,才迟疑开口,“此是大凶。谷主愿听?”
姜晨道,“既然得了,真人不妨直言?”
“孤苦无依,六亲缘薄。优极必损,寿数难长。”
姜晨微微一笑,忽觉对不平畅的命运,卦象之言无非于此。
吕洞宾白眉一挑,“可是不信?”
姜晨未曾直接回答,只道,“信与不信,有何区别。”终归他的命运,不会任凭一片龟甲决定。
吕洞宾叹道,“君闻此言,能不骄不躁,淡然若常,稳重妥当,实是难得。昔日贫道也曾批过一二者,闻之命主富贵者无一不喜笑颜开,闻之孤寡则面色沮丧,一喜一怒都为天命。如此看来,君当是心智坚强之人。”
李承恩点了点头,圣者曾言,君子也,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如此看来,王遗风却是无一不满足。
除了个别时刻,会控制不住阴沉,让人觉得是恶人谷的人。其余之时,时时刻刻都是一幅平静模样。
无论是当初面对天策三万军队而不露怯,又或是如今见得天水流民险恶而视若常态,都显得如此镇定和淡漠。
实在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听闻红尘派的人都是如此,只掌控他人心思,却从来不会将自己真正的心思表露于外。通常而言,此人会是一幅令不知情人心旷神怡的温润清贵君子作态,但有时忽然疏离恶劣的令人发指,天知道他究竟本性如何。
李承恩并非天真简单只知习武的武夫,他心思也重的不能明测,因而也不会单纯以为王遗风就是他表面表露的这般模样。诚然,这样的王遗风半点算不得忠肝义胆的侠士。但总是掩饰在和善之下不远不近的疏离淡漠,却会人莫名觉得放心。
吕洞宾望着门外天际渐收的**,灰色的雾霭中透露的天光,忽叹道,“昔日圣者言,人者,生于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天与人不相胜也。天恤人,人顺应天,本是常态。”
此话便说的相当有水准。此言本是奉劝君王体恤百姓,此刻说出,也不为过。无非是安慰一番,说是天地都不能长久,时时有难测风云,人命运凶险也算不得什么,顺其自然,顺应天命,是让姜晨不必为凶险的卦象太忧心。
顺应天命?
姜晨脸上露出一抹难明的笑意,见吕洞宾仙风道骨信誓旦旦奉行天地,也懒得再作一些无谓的反驳,任他说完,客客气气道一句,“真人所言极是,在下受教。”
吕洞宾望着他,心中一叹,颇为无奈,知他只是口中应是,未入心中。昔者庄子有言,古之真人,其心志,其容寂,其颡颔凄然似秋,暖然似春,喜怒通四时,与物有宜而莫知其极。若非知道王遗风乃是红尘中人,他倒是难免要以为对方是道中生有真正的真人和神明。即便当初引他入道的仙人钟离权都没有如此深不可测。
李承恩谢渊都是朝廷人士,无法体会道的真意,对于面前此人的特别不曾在意。只有吕洞宾才能感受到,那种,莫测。几乎见面的瞬间,他毫不怀疑,对方根本视天道如无物。
真人如是。
心智坚定,容色整肃时若寒秋,温柔时若暖春。喜怒隐于外物,难以揣测。
吕洞宾是觉,实在……
纯阳宫的弟子们,对天道的体悟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及如此一人。
即便是他最最喜欢的大弟子谢云流,都难免囿于世事一叶障目。如今他见到了红尘入世的传人,看似却比任何人都更像是入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