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83)
走出烟味呛人的酒吧,天又开始下起蒙蒙雨。
他不是很喜欢雨天,偶尔会勾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但现在又叫不到车,在这样的情况下,泉鲤生做下了步行回家的决定。
漆黑的夜里,那个男人浑身湿漉漉地出现了。
他像是在这片黑色阴影中长出来的幽灵,盘腿坐在堆满了废弃纸箱的巷角,身边是一个蹲下来抚摸野猫的男孩。
男人嘴角叼着跟被雨气洇软的烟,在男孩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男人伸出手把他的头摁了下去:“摸你的。”
男孩直接把他的手拍掉了。
男人也不生气,腾出两根手指将还没燃尽的烟在地上按灭,随手丢到旁边。
鲤生这才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嘴角有一道竖直的软疤。
以及……那些读者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
似乎也发现了泉鲤生,男人站起来,和体型相称的高大,视线也自然的从仰视变为了俯视——但他的目光不是睥睨,不带有丁点的居高临下。
侵略性和潦倒、凌厉和绿色眼眸下的勾人软润杂糅在一起。街灯在他身侧投下阴影,他的小男孩在阴影里抬起头,比男人要更干净透亮的绿色眼睛注视了过来。
“才下班?”男人以熟稔的语气说。
被两个人注视着的瞬间,泉鲤生产生了自己被某种仪式选中的错觉,在这半年时间里,他很清楚这类人的营生,唯一古怪的是他居然还有个孩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处于阴雨中微妙的烦躁和酒精的冲撞,再加上对方擅长的不着痕迹的引诱——
这组成了泉鲤生被诈骗的主要原因。
等回到家打开灯,明亮的光线瞬间让鲤生回过神来。
他后知后觉掏出自己的钱包,里面比雪落下后的晴朗天空还要干净。
发生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
鲤生只记得自己稍微寒暄了两句,然后得知他似乎准备带着小孩搬家,再然后——
自己就迷迷糊糊地做了一次「慈善」,把自己今晚的工资全部挥霍一空……
都说感情的基础是心跳,但现在鲤生只觉得心惊肉跳。
好恐怖啊,这位先生,原来他不止擅长骗女人的钱,连含辛茹苦打工的准大学生也不放过吗?!
第50章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泉鲤生攒下来的学费全部存放在银行,不然他现在真的得立刻想办法连夜亡羊补牢。
那也太惨了。
这可能就是拿别人当原型写作的代价吧。鲤生苦兮兮地想。
要是被那个男人知道自己这件事……恐怕还得来索要一笔不便宜的「使用金」。
明明完全不熟悉,被诈骗掏钱的全过程是他们这半年交谈得最多的一次——但鲤生觉得他肯定会这么干。
爱情还是需要继续琢磨的东西,但还是得换一下研究对象才行!
不过这都不是泉鲤生现阶段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在4月,他成功入学了东京海洋大学海洋生命科学部,成为了一名拥有光明未来的大学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鲤生给自己安排身份的时候早就过了考试的时间,如果硬挤进那些更好的学校,虽然可以做到啦,但是总感觉风险很大。
而海洋大的优势就是,人少,地段非常非常好,地铁两站就是银座——那个号称“亚洲最贵的地方”。
泉鲤生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就和同学一起去银座。
同学快乐潇洒,他取材,顺便打工。
这里形形色色的人多得瞠目结舌,有消费能力的和没有消费能力的在同一时刻出现在同一片地区,只是从那些很小的习惯就能看出很大的差异。
鲤生新就职的酒吧老板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平时穿着传统和服,说话轻声细语,与之相对的是狠辣的手段和凌厉作风。
泉鲤生不止一次在去后巷倒垃圾的时候看见老板站在巷尾,脚边匍匐着颤抖求饶的高大男人,穿着木屐的脚碾上男人的手。
老板温温笑,让他们声音尽量小一点,不然她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让他们声音小一点。
那是欠了酒钱的男人,似乎是被店里的公关哄着开了一个月的香槟塔,那些浮华奢侈带来的满足感比香槟塔的酒泡还要虚幻,心理得到满足的代价就是在账单结算的时候成为巷子里惨叫的野犬。
能在极短时间里,从1600多家酒吧和歌舞厅里脱颖而出的女人……真是厉害啊。
老板在发现泉鲤生之后也没什么「做恶事被发现」的感觉,用振袖长袖捂住嘴,眼睛弯起来折出舒缓的细纹。
“泉君,晚上好,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鲤生向她鞠了一躬:“托您的福,今天也有在好好工作。”
脚底下的男人发出哀嚎,老板这次踩上了他的脖子,依旧对站在后门的青年细声细语说着话:“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向我倾诉哦,去工作吧。”
——老板对他的偏爱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毕竟泉鲤生这种学生按理说是没办法在这里工作的,用同事的话来说,就像是小羊不小心钻进了狼群,浑身毛茸茸的,谁逗两下都会脸红。
“天然卷不是毛茸茸啦。”鲤生小声抗议。
然后获得同事不带嘲讽的大笑,伸手揉揉他的卷发:“怪不得老板这么喜欢你呢,真是可爱啊,噫,脸怎么又红了~”
那是生理反应,是因为这次自己的皮肤是非常敏感的一类,角质层很薄,外界刺激下会出现局部毛细血管扩张,换言之,这是生长正常的生理代谢表现。
而且老板对他那么「客气」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什么「可爱」。
因为她是自己的读者。
泉鲤生完全是实名写作,这本来就是笔名,要想开启这个笔名的异能,或是达到新笔名的标准就只能用这个名字发表作品。
所以在他面试入职的时候,恰好在现场的老板随口说了一句:“泉君和最近风潮正盛的小说家同名呢。”
鲤生脸上晕一层薄红,有些不好意思说:“如果是那几本拙劣爱情小说的话,是我写的没错。不过风潮正盛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不然我也不会还需要通过打工维持生计了。”
在那之后,老板私底下和他聊过几次,问起了小说中的男主角。
“很有魅力的男人,是会将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的那种呢,实在难以想象泉君这样性格的人会写下这样的角色。女主角在最后收获了爱情,真好啊。”
“……”泉鲤生开始胃痛了,为了自己那天空掉的钱包,和尊严!
“女主角失去的更多吧。”鲤生说,“如果用简单的运算法则,这依旧是用金钱和权利换取来的「精神货物」,并且是必须花费更多心神去维系的「货物」,对于女主角而言或许是划算的,在外人看来或许不是那样。”
他露出烦恼的苦笑:“所以我才会被一些人批评,说这样的故事完全算不上美好,是对爱情的扭曲诠释——完全没办法反驳呀。”
老板看着他,温煦堆砌的面容凝滞了很久,轻轻问:“所以泉君是不主张这样做的吗?即使女人自己认为是值得的。”
“啊,可是每个人都会认为是值得的吧,人又不会去追寻自己觉得不值的东西。”
鲤生想了想,答道:
“比如角鮟鱇的生殖方式是「性寄生」,雄性寄生在雌鱼身上,成为她身上的一部分,然后身上的器官开始退化,最终只剩下用于繁衍的精巢。生物是为了生存的需求而进化的,要是认为繁衍就是生存的需求就会变成这样。”
“人类没办法去判断角鮟鱇的演化是否算是「值得」……我也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说家而已,谈不上什么主张啦。”
在那之后,老板消沉了一段时间,鲤生都以为自己刚入职就要失业了。
接着,她的事业心一下子变得非常明显,一个月就把酒吧的业绩拉到了原先没有的高度。
生意越来越好,后巷的惨叫也越来越多。听同事说老板终于放下了家里的那个蠢男人,而鲤生也在打工期间见过那个男人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