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狱(25)
但那天他没躲开。
视频里谢秉川说了好多要他小心的话,正期待头上的余温言哪听得进去,表面敷衍着,心早就飘到了千里外。
滑下去的过程很顺利,谢秉川滑雪技术也不赖,边滑还能分心给他拍视频。
“你很喜欢滑雪?”谢秉川问他。
“喜欢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喜欢雪,喜欢雪山,”滑到底了,余温言逐渐减速,“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为什么陪我来?”
“喜欢的,”谢秉川说,声音不大,他那时候压根没听清,“以后都陪你来。”
“什么?”他大声问。
猝不及防的,从他身后窜出一个“鱼雷”,到底不减速,“嘭”的一声,那个新手alpha撞了他之后,跌出了滑雪道。
谢秉川“喂!”了一声,将小型摄像机放进口袋,朝他奔来。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他受了重伤,骨折了,被划伤的地方不停流血,曼陀罗信息素被雪山的冷意压制少许,加上谢秉川的安抚信息素,毒信息素没有扩散开。
周围的人有些躁动。
在人多的公共场所释放信息素是一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alpha的信息素总是会互斥,尽管谢秉川释放的是安抚信息素,周围责备的声音也不曾间断过。
omega也受谢秉川的高阶信息素影响,已经有好几个omega站不稳脚了。
余温言没有掉入幻觉,他愣了好一会儿,摆了摆手,清醒着说:“我没事,你把信息素收起来吧。”
现在想来,那时的清醒,只是曼陀罗信息素被雪山的冷意抑制住了而已。
谢秉川收回了信息素那一秒,他便不可控地掉入幻觉。
本就在分化时大规模影响他人,搞得周围人尽皆知,这次滑雪后,责备的声音满世界乱跑。
后来余温言很少再滑雪,去也只会挑着没人的、安全的滑雪道。
直到大概四年前,“雪松柏症”在他身上初见端倪,他怕冷怕得不行,再也不能去了。
算起来,他也已经足足有四年没去过雪山了,除去几个月前被绑到山脚下那一次,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滑过雪了。
变成复制人后终于不怕冷,却怕起了热,尽管这里几乎成天刮着风雪,天气也从没暖和过,但只要有一点白日光,他就容易开裂。
余温言数着日子,自他醒来,已经过去一个月,再有两个月,身体缝合完毕,他不再惧怕白日,就能去雪山了。
到那时候,他也能随时出门,就算谢秉川不和他离婚,他也有办法跑走。
余温言嘴角还挂着笑意,下一秒,他想起刚刚谢秉川说的话,嘴角下坠。
-我没有和他们串通,我被骗了。
就算让他知道谢秉川曾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他好过,又能怎样。
他那时候感受不到,就是不争的事实。
手机上方弹来“视频通话”,来信名称处却写着“谢秉川”。
余温言一愣神,指腹蹭过,按下了接通。
屏幕被一片漫无边际的白淹没,他塞着耳机,耳机里只有安静的踩雪声。
接着,拍摄视角缓缓上移,停在雪陵山某座山峰上。
他才发现外面停了雪,谢秉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
余温言看着屏幕里的雪山,迟迟没有出声。
这座山峰和他坠入幻觉的那座太像了,每回坠入幻觉,看到那座熟悉的山峰,他总会害怕,如今心底的害怕被取缔,这几分钟好像被拉得很长、很慢,他跟着轻晃,熟悉感腾升。
通话界面里,余温言只露出一角蓝眸,映出一片雪白。
“这里很适合建滑雪场,等解决完一切,我在这里投资一个。”谢秉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余温言还是没说话,他没出声让谢秉川认清他是谁,也没问谢秉川为什么要建滑雪场。
他就这么安静着,默不作声,直到屏幕另一边,江无漾的声音出现:“大饼,找到了,好像在前面。”
“噔”一下,视频被掐断,带走了他眼底映照的雪白。
余温言下楼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了动静。
谢秉川也不在家,刚刚的视频通话里有江无漾的声音,他们出现在雪陵山上,大概是去雪陵山找什么东西了。
没人在家,白依山似乎依旧过不去心里那一坎,没怎么来找他。
余温言一个人闲得无聊,犹豫再三,还是从柜子里翻出被他藏起来很久的甜品书,准备做一个不是特别甜的甜品。
柜子里原来放满了不少东西,这个柜子离哪里都近,很好拿东西,他之前和谢秉川都很爱把东西放在这里,一人一半,塞得满满的。
他放谢秉川出门可能要带的、他的贴身物品,放了不少从庙里求来的手串香包,还有他自己的东西——甜品类的书,还有一堆研究腺体异类信息素的书。
之前还放满了alpha适用抑制剂,和PCP-12特殊抑制剂,现在PCP-12的应该被清走了,剩几盒谢秉川适用的抑制剂。
谢秉川原先也放了不少东西,他很喜欢戴表,会在柜子里放几个常戴的名贵表,里面之前也还有一些地质圈里绝版的书和资料,有些还是手稿版,现在却都看不见了。
谢秉川那半边的柜子里空空荡荡。
虽然余温言早就知道复制人定制费用昂贵,非有钱到一定地步,仿造师只会劝说放弃。
谢秉川靠着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沉淀了八年,再怎么赚多钱,也难顶定制一次复制人所需的费用。
最应该被当走的独栋,却被谢秉川留下来了,房子里,他的东西尽数留着——虽然他还是发现少了一些,但那些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破旧东西,卖了也换不了多少钱。
余温言一边打发鸡蛋清,一边看着风平浪静的窗外出神。
在他们来之前,他曾找过相关资料,知道这里一年四季风雪不断,每天都在刮着冷风下着暴雪。
可他们来之后,发现这里也不是每天都在下雪,也会有时不时放晴的时候,只不过一整年都在冬季。
不谈及谢秉川是否和给他做手术的人串通好,明明好不容易摆脱掉绑定他的婚姻,摆脱掉需要时时刻刻盯着、一不小心就会暴走的毒信息素本体,谢秉川却又定制了个复制人,把自己困在了婚姻里,无论余温言怎么提离婚,都不离。
但余温言清楚,他知道谢秉川为了什么。
谢秉川需要“余温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他在,谢秉川便不怎么生病了。余温言死了,那就再造一个余温言出来,只要保证他不生病,他可以忍受这段婚姻。
对他的好大概率也是顺带的吧。
发着呆呢,门口门铃突然被按响。
“有人在家吗?快递。”快递员的声音传来。
余温言只是警惕地望着门,稍稍往旁边躲了躲,躲过快递员从窗外探头投来的视线。
从前来找事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哄骗他开门,收垃圾的、收废品的、送快递的……甚至还有穿着衣衫褴褛,弓着腰要口水喝的。
太像了,以至于余温言上当受骗好几回,后来就装作不在家了。
按门铃和拍门声停了,余温言探出一只眼睛,看着快递员走远,上车,离开,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打开门,将快递盒收进来。
快递有点重,里面好像还有水,一摇晃咕噜咕噜。
意外的,快递盒的取件人写着他的名字,寄件人却是一片空白。
知道他住址的人,没人知道他还活着,又怎么会给他寄快递。
本着好奇,他沿着胶纸纹路打开快递,露出里面的玻璃容器来。
一张纸掉了下来。
纸上的字飘逸无形,有些难以辨认,余温言蹙着眉一个字一个字细读。
“作为回报,这是余的腺体,保管完善,合作愉快……你打算不给余下葬了吗……”
第19章 19.“烧腺体给他”
江无漾把车停在谢秉川家门口,解开车门锁。
“有消息再找你,靠,今天扑了个空,不知道是消息本身假的,还是我们又被骗了。”江无漾“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