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狱(19)
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有些焦躁。
余温言闻出来了,他倏地停下脚步,扭回半个头。
“你感兴趣,我会帮你买新厨具和材料。”
“不感兴趣,”余温言声音没有温度,“带着他只是方便当砖头用。”来一个不长眼骚扰的就打跑一个。
说完也不管谢秉川什么表情,就上楼回了房间。
谢秉川目视着复制人走上楼,走进房间关上门,终于收回视线,轻轻往后一跌,靠着墙边。
他打开“看看”APP,点开关注列表里唯一的一个人,往下翻找,随便点进其中一个视频,戴上耳机,静静听着。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焦躁的信息素被压下去不少。
明明余温言和他信息素匹配度只有0%,100%少见,0%也少见,相配和相悖是一对极端的反义词。
信息素常识考时他曾经学过,相悖的信息素相撞不仅会互相抗拒,容易纠缠打架,而且,就算其中一方散发安抚信息素,对另一方来说也是挑衅与攻击,毫无适配可言。
他和余温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痛苦的。
但他标记余温言时,除开那苦涩的、辛辣的味道,总会有另一抹清新香甜的味道同时存在。
那抹味道会在他快要坠入幻觉的时候把他拉出来,也从不会和他的信息素起冲突,甚至无时无刻都散发着安抚的意味。
自余温言死后,他便再也没有闻到过了。
直到昨天,他看到复制人身上熟悉的、刺眼的、大面积渗出的血液时,愣住呆在原地,浑身似被百万支尖利的针,打地基般死死钉在地里。
那抹味道时隔三个多月再次出现。
出现在了复制人的身上。
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在江无漾问他给复制人设定性别时,他强调了好几遍,不要信息素,一点都不要,beta就好。
beta就好。
第14章 14.“要让他也被折磨死吗”
第一阶段的逃跑计划失败,余温言准备尝试2.0。
复制人不能晒到太阳,那运送他来时的盒子肯定能达到“防晒”标准。
谢秉川很早出门去了,晚上才回来。
余温言一大早起床,先捣鼓出来一个信号干扰器,隔绝谢秉川手机定位他的功能。又吭哧吭哧开始研究木盒。
木盒本身不防晒防热,里面加了夹层,才达到了防护效果,为避免热化复制人,最里面还有一层隔热金属层,用于传导散热,复制人被固定在里面,不会发生磕碰。
尽管如此,寄出去路上会颠簸也会闷热,余温言找来白纸,写上“易碎品轻拿轻放”和“放置阴凉处”,又在木盒壁上开了个可以看、能够透气的孔,复制人可以不吃饭不呼吸,但他之前当过人,心里那关过不去。
他联系了靠普快递,让快递员下午两点上门取大件——两点最热,余温言也不想,可只有两点一个选项。
析木区本就较为偏远,雪陵村所在的尾宿常年冬天,雪陵村更是偏上加偏、冷上加冷,只有靠普快递业务肯延伸到这片区。
快递员早上一大早从邻区出发,足足跋涉近六小时才能步入雪陵村。
余温言轻轻一点,近千的费用就从他手机里飞走了。
一千换自由,也不亏。
芯片定位得到他又如何,只要他跑得够快,定位也追不上他,加上房间里新装的信号干扰器,谁也别想找到他。
他搬起木盒,将木盒从房间丢下楼,准确命中垃圾堆,又全副武装,飞快蹿进去,给快递员发备注,让快递员从垃圾堆里带走木盒。
以防万一。木盒太显眼了,谢秉川和江无漾他们都认得,好好摆在门口,准让他们起疑,但若是要丢的垃圾,就能顺成章地出去了。
就是快递员给他发来了一堆问号,他解释了半天,和快递员确认这不是外卖,也不是走私,更不是拐卖。
[快递员]:你这地址,是打算退还复制人吗?
[余温言]:是的,复制人出问题,退回去保修
[快递员]:复制人保修啥,出问题的复制人都是没用的复制人,复制人保修太耗材了。买的时候仿造师没告诉你,不满意直接退换,地址填写玄枵区虚宿,到时候仿造师会给你寄个崭新的吗
余温言手指顿了顿,指腹停留在“玄枵区虚宿”这五个字上面。
手术疼得昏迷前,他听见几个医生对话。
-到时候还要把他转到玄枵区虚宿去吗?
-带去做什么,那边是专门处复制人和复制躯体的,出邦会被查,你要害死我们啊
原来他们嘴里说的“玄枵区虚宿”,是专门处废弃复制人的地方。
[余温言]: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那复制人被带过去,会被怎么处?
[快递员]:还能怎么处,你没看过F片吗,坏了的复制人都会被拉去干那个,复制人设置不一样,复制人很容易就能获得快感,你不知道有多合适,啧啧啧
[快递员]:干废了,彻底没用了,就会被送来析木区,挖掉腺体
[快递员]:要不然你以为我们闲得没事跑这条线干什么,有提成的。也是哥你要退复制人我才和你说这么多。那哥,我给你改个地址。
余温言只觉得一阵反胃。
只要谢秉川想退走他,他随时可能会被送去拍F片。
继而不算紧凑的段落,他看到了那刺眼的四个字——挖掉腺体。
他强忍恶心,继续给快递员发消息。
[余温言]:地址先等等。挖掉腺体?复制人的腺体能用吗,不犯法吗?
[快递员]:哥,这就是你狭隘了,新的复制人出现,旧的复制人不就没用了吗,哪谈得上什么犯法,他都只是一件物品,就当人造腺体看,人造腺体哪犯法了
[余温言]:如果我需要人的腺体呢,人造腺体我不放心
[快递员]: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不跑这个的,人的腺体你也不能放心啊,现在有缺陷的腺体那么多,各种基因病的,之前我们就收了一个信息素有毒的腺体,啧啧啧,那个信息素毒的啊,搞晕多少人
[快递员]:还好能压制那毒味道的信息素一块送来了,要不然做手术那群人,全都得遭殃
毒信息素。
余温言心一沉。
[余温言]:那个信息素有毒的腺体,你们怎么处
[快递员]:那个啊,那个是有人点名要的,这透露不了哥,我就是个送货的。
不肯说,余温言也没招,换了个话题。
[余温言]:哪些仿造师和你们合作?
他想问问看,有没有江无漾的名字在。
对面足足有十分钟没回消息。
余温言换了个问法。
[余温言]:我想问问有没有仿造师能把坏了的手脚等部位,变成仿造躯体部位的
[快递员]:这得靠哥你自己找仿造师问哦
[余温言]:问谁?
[快递员]:有渠道都问问,大多数仿造师愿意的,有钱不赚王八蛋
[余温言]:他们不是吃邦粮的吗,不怕被上面抓到
[快递员]:联安局自己也干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快递员]:之前立了法,说不准将复制技术用在人身上
[快递员]:结果他们自己的人最先破例。好几年前救出个潜伏虚宿的卧底,卧底中了毒,毒从腿向上蔓延,不截肢他活不了
[快递员]:结果他们让一个未毕业的仿造师,去把那个卧底的腿变成仿造部位,为了方便以后治疗,让那个卧底站起来,继续给他们当卧底,你说他们贱不贱
余温言倒吸一口气。
没想对号入座,可“卧底中毒”“腿截肢”“未毕业仿造师”,熟悉的元素都指向他所认识的两个人。
他还是问了。
[余温言]:那仿造师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快递员]:不清楚,我是个糙人,没了解,但好像听说他延毕了,你去问问哪个仿造师延毕的,应该就清楚
延毕。延毕的仿造师据他所知,只有江无漾一个。锤到不能再锤了。
不说江无漾有无参与他的腺体移植手术,江无漾犯了法已然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