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赶海记事(43)
“就算我不上课也没关系。”江天突然说。
“知道你聪明,行了吧?”时林遥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不管怎样,江天借宿的事情还是敲定了。时林遥陪他回家拿了点儿行李,又把房子仔细锁上。等他们回到家,夜色变得深沉了。
睡前在院子里洗漱,时林遥顺便跟卞俞道晚安。
“记得早点睡觉,不要熬夜,明天我们还要送江天上学,然后去医院。”
卞俞趟在水池里闭目养神,假装没听见。
时林遥便又重复了一遍。
卞俞这才睁开眼,兽类的金色眼瞳在夜色里闪出一线凌冽的光。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所以想把你喊醒提醒你。”时林遥微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但是你在装睡吧。”
每次他一开口,卞俞就觉得这人的脑子可能有问题。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就更让卞俞心情复杂,百感交集。
“记得早点睡,晚安。”时林遥说。
“他呢?”卞俞突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回荡,很低沉。
“你是说小天?我让他先在卧室里等我。”
“你们睡一张床?”
“那当然,我房间就一张床,上哪里再弄第二张。”
听完,卞俞抿了抿嘴,又不说话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时林遥半开玩笑地说。
卞俞眸光闪烁:“你为什么要喊我‘小俞’?”
“难不成我要加‘大’字?”时林遥被他的问题给难倒了,“小天、小俞……虽然按你的体型,确实喊你大俞比较合适,但是我是年龄最大的,所以我有资格这么喊你们。”他边说边点头,为自己的逻辑自洽沾沾自喜。
“随你吧。”卞俞无语道。
“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没办法,年纪摆在那里。”时林遥窃笑说。
卞俞不明白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究竟是怎么来的。
懒得跟时林遥继续交流,他转过身,沉入水池继续休息。
可能是今天下雨的缘故,气压很低,他的心情也因此烦闷。
时林遥回到自己的卧室。
江天坐在床上,就看见时林遥顶着发光的头发走进来,先是把蜡烛吹灭,接着就爬上了床。
床是1米8乘2米的大床,面积很大。但江天还是稍微往墙边挪了挪,让时林遥睡在外侧。
“早点休息吧。”时林遥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躺下。
江天睡在他身边,被他发光的脑袋晃了下眼睛。
“楼下的水池是给卞俞哥准备的?”睡前,江天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是啊。”时林遥说,“因为他是美人鱼。”
江天还没见过人鱼形态的卞俞。他幻想了一下,把卞俞那将近两米的健硕个头安上一条鱼尾巴,硬核又富有冲击性的画面让他头一次后悔自己拥有想象能力。
想完,江天又侧头一看,时林遥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头发的光也变淡了不少。
他的脸微侧着,睫毛细密,鼻梁挺直,朦胧的微光从他陶瓷般泛白的肌肤里渐渐渗出,霁月清辉,像个堕入凡间的星宿。
江天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心底仿佛也有某种不可捉摸的东西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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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好天气。
起床吃过早餐,送江天到学校后,时林遥和卞俞前往医院。
到达医院,时林遥没去跟乔医生打招呼,而是先带着卞俞去看谢庆轩。
病房内,时林遥拉开帘子,就看见谢庆轩躺在床上,双颊凹陷,面色蜡黄,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老谢,你怎么样?还活着吗?”时林遥走到他床边,轻声呼唤他。
谢庆轩艰难地睁开眼睛,“是你啊……”
“我怎么感觉你变得更虚弱了?”时林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像是一直在发烧。
“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谢庆轩张了张破皮的嘴唇,虚弱道。
“说什么胡话呢!”时林遥道,看了看空掉的保温水瓶和水杯,“苗芳老师今天不在吗?”
谢庆轩默然不语。
“我出去打水,你帮我看着老谢。”他提起水瓶,叮嘱卞俞,转身就朝外走。
病房内只剩下卞俞和谢庆轩。
卞俞走到病床前,直接掀开被子。谢庆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他继续掀开自己的衣服。
卞俞检查了一遍谢庆轩的伤口,又赶在时林遥回来之前将病床恢复原样。
等时林遥打完水回来,就看见两人一躺一站,表情缄默,跟两根木头似的。
“我回来了。”时林遥给谢庆轩倒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他把水喂到谢庆轩嘴边,就看见谢庆轩眼神止不住地往卞俞那边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对他做什么了?”时林遥质问卞俞。
卞俞站在门口,声音冷淡:“我什么也没干,只是看了一下他的伤口。”
“你看人家伤口干嘛?你经过老谢同意了吗?”
“没事,我不在意。”谢庆轩喝了水,恢复了点说话的力气。
时林遥又回头看他:“你饿吗?想吃什么?我回家给你做了端过来,今天我正好放假。”
“我吃不下。”谢庆轩靠在病床上,脸色死灰。
“小俞你先出去吧。”见他这样,时林遥挥了挥手示意他走,“你在门口等我,我跟老谢有话要讲。”
等卞俞离开,时林遥也一把掀开谢庆轩的被子。
谢庆轩躺在床上,一时怔忪。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上来都要掀他被子?
“我看看你的伤口。”时林遥边说边扒开他的衣服。
谢庆轩躺在床上,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摆弄。
他身上被海蛞蝓咬伤的伤口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粉红色肉芽,格外诡异。时林遥皱起眉,顿觉大事不妙。
卞俞站在病房门口,刚转身,恰好瞄见一人正站在楼梯口看他。
这人戴着金丝框眼镜,身穿白大褂,应该是医院的医生。
看见卞俞,乔医生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他这动作跟刚才时林遥的动作出奇地一致,卞俞心里顿感不悦。
他站在原地不动,乔医生只好主动走过来。
“你不是医院的病人吧。”乔医生笑眯眯地说。
卞俞明白了这就是那个像狐狸的院长。
“我是登岛的难民。”他回答。
“你跟小遥一起来的?”乔医生继续问。
小遥?卞俞心底划过一丝厌恶。他讨厌这人这么称呼时林遥。
“呵呵,我看见你们一起进来的。”乔医生微笑着说,“你跟他住在一起?”
“是的。”
“我就知道。”乔医生用中指推了一下眼镜,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你来岛上有什么目的?”
卞俞看了眼拉上窗帘的窗户,确认里面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我是难民,上岛不是应该的吗?”
“说谎。”乔医生咧开嘴笑了,牙龈苍白,牙齿闪着锐利的银光。
卞俞冷冷瞪着他,周身散发出阴郁危险的气息,乔医生依旧不慌不忙,与之对视并微笑。
嘎吱,门被打开,时林遥走了出来。
“哟,乔医生早上好!你们俩都站在门口干什么?”他纳闷道。
乔医生将视线挪到时林遥身上,笑道:“我见他站在门口,就想过来认识一下。”
“乔医生,这是卞俞,刚上岛的新人,现在住在我家。”时林遥介绍说,抓住乔医生就走进病房,“正好你来了,你赶紧看看老谢是怎么回事。”
乔医生到来,掀开被子和衣服,检查谢庆轩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