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赶海记事(2)
时林遥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
这是他二叔时国强没错。他爸排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但他记得二叔明明在老家种地来着。
“你还愣着干啥?快吃!”二叔把饭菜摆好,催促说。
闻着肉香,时林遥肚子叫了起来。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先吃饱再说。
二叔给他带了老母鸡汤。土鸡熬出来的汤就是香。时林遥狼吞虎咽吃完,家乡的味道让他鼻子一酸。
还好他还有二叔。
他爸在4岁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他妈一个人拉扯长大。二叔当兵退伍回来后,就留在家乡小县城种地搞养殖,经常照顾他们一家。
“这鸡汤是二婶炖的吧,真香!”吃完,时林遥意犹未尽地说。
却没想到二叔听了这话,反而眼睛瞪得滚圆,“你小子脑子真的坏掉了?老天爷,咱们老时家就剩下你一个独苗,小遥啊,你可别吓二叔!”
“我说什么了?”时林遥满脸雾水。
他记得二叔在他刚上小学的时候经人介绍跟二婶结婚,二婶性格朴实,长得又好,没过几年就生下了大儿子时逸凡和二女儿时淼淼。
“逸凡今年要上高中了吧?等他中考结束来我这里玩吧。还有淼淼,放暑假也一起过来。”
“唉哟我的老天爷!”二叔急忙伸手盖在时林遥头上,结果被那软塌塌的天灵盖吓了一跳。“你的脑子真的被吃了!”他倏地缩回手。
“没呢二叔,我脑子还好好地在里面。你转头,对着光看,里面粉红色的就是脑子。”
“医生说你醒来以后就胡言乱语,有妄想症状。他说你是脑子受了太大的刺激。”二叔眼神怜悯,像是在看傻子。
“我没傻,也没疯,我好好的呢二叔。你帮我问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还得回去上班。”
“完了完了。”二叔痛心疾首,急得在病房里转圈圈,“这可咋整啊,水母吃什么不好偏要吃脑子,你要是变成傻子,我怎么跟你妈交待啊……”
提到妈妈,时林遥沉默下来。
他妈在高二的时候就因为胃癌去世了,她一个人工作很累很辛苦,还没过上好日子就走了。
“我没傻,二叔。”时林遥吸了口气,“我的脑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你不记得了?”二叔停下脚,凑到他跟前,“4月3号的时候,正好轮到你去西海岸巡逻。你跟治安所里的李伟一起去的。结果早上你们一直没回来。岛上的拾荒人去海滩赶海,在岸边发现你,赶紧把你送医院来了。”
“巡逻……岛……”
这些词语分开时林遥可以理解,但组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现在是几月几号?”
“4月6号。”
“是几几年?”
“雾海历11年。”
时林遥一听,天塌一般地怔住了。
接下来一下午,时林遥都缠着二叔问东问西,问得二叔口干舌燥,嘴皮子都磨破了。
“不行了,我还得回所里,李伟的尸体没找着,估摸是被怪物叼进海里吃了。他家里人还来所里闹呢。”二叔拍了拍屁股准备走,临走前,问,“晚上你先将就着在医院吃,明天我还给你带好吃的,你想吃啥?”
时林遥吸了吸鼻子,“我还想喝鸡汤。”
“行,二叔明天还给你炖。”
二叔走后,时林遥从被窝里掏出镜子,继续照镜子。
这张脸毫无疑问属于他。眼眸眼角上挑,遗传他妈;鼻子细挺,遗传他爸。虽然现在没了老时家标志性的头发。放下镜子,回想起50岁二叔浓密的秀发,时林遥隐隐有些嫉妒。
但现在出了更大的问题,头发的事得先搁一边。
他记忆中的2046年,据二叔说,已经变成雾海历11年。如今距离大灾变也已经过去11年。
2034年,也就是他13岁的时候,大灾难降临,洪水和地震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年。2035年,灾难逐渐平息,但全球已经变成一片汪洋,大陆全被分割成了一座座孤岛。
大灾变过后,许多城市和陆地被淹没在海水之下,无数人也在灾难中丧生。活下来的人开始努力适应浮岛上的生活,在岛上建立新的家园。
但灾难带来的不仅是地壳的变动,还有诡异的复苏。许多生物开始变异,遇难者沉入深海,他们的绝望和恨意化为浓雾笼罩海面。
涨潮,退潮,雾气徐徐升起,深海下不可名状的怪物悄然出现。
日落,月升,黑夜缓缓降临,废墟里的诡谲之物在孤岛徘徊游荡。
听二叔说,他妈在大灾变时期生病去世,二婶和两个孩子也在地震中遇难。现在整个老时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淆阳县,已经改名为淆阳岛,现在整座岛陆地面积约35平方公里,幸存者有一万六千多人。
第二天,乔医生又来了。
他给时林遥带了智商测试题和心理测试题。
“乔医生。”
“嗯?”
“我是正常人类。”
“我知道。”
“但你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实验室笼子里的狒狒。你该不会拿我去切片吧?”
乔医生扫完时林遥写的答案,细眯起眼睛瞥他。“这可说不准。”
时林遥吓得浑身一抖。
“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我什么时候能长出头发?”
“不知道,等你脑子先长出来再说吧。”
“我的脑子就在这里。”时林遥伸手指了指脑袋。
乔医生目光诡谲地看着他:“那不是你的脑子,那其实是吃掉你大脑并取而代之的水母。
第2章 薛定谔的瓜子
“不,这不可能,我不信!”
时林遥咬紧嘴唇,悲愤地说。
“这种变异水母就叫“脑水母”,顾名思义,它们外表和大脑极其相似。你被救起来的时候,这只脑水母正好在吃你的大脑,它跟你一起被送到岸上,无法返回大海,就寄生在你头上。”
“我宁愿自己的脑子被门挤了、被驴踢了、被僵尸吃掉……”
人脑向来命运多舛,被水母取代绝对是最耻辱的一种。
“至少你还活着。”乔医生说,“被寄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寄生种很常见。”
“但他们都没失去自己的脑子。没人愿意脑子里住着一只水母,我脑子又没进水。”
“如果你想要切除它也可以。”
“真的吗?”时林遥眼睛亮起来。
“当然,但你的脑子也长不回来了。”
时林遥更郁闷了:“我现在肯定是在做梦。”
“你觉得这是梦吗?”乔医生搬了把椅子坐下。
“是的,我肯定是陷入了昏迷,现在这一切都是梦,是我的内心世界。你也是我梦出来的。等梦醒了就好了。”
“做梦的人知道自己在做梦吗?”乔医生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你想办法把自己唤醒试试。”
“我昨晚尝试过,不行。”时林遥说,从乔医生手里顺走几粒瓜子。
他昨晚睡得可香,还做了梦中梦,梦见自己和美人鱼在海水中嬉戏。
他以为自己醒来就会回到出租屋或者附近的三甲医院,但现实是他还在这座小岛上,孤零零关在病房里,脑壳还是秃的。
“还有一种可能。”时林遥把瓜子壳塞回乔医生手里,换了几个新瓜子。
“什么?”乔医生一口白牙嗑瓜子速度很快很利索,他把瓜子壳倒进另一侧口袋,又掏出一把新鲜瓜子。
“这是个虚拟世界,我是个小说配角或游戏NPC,偶然觉醒了自我意识。我给自己幻想出了一个现实身份。”
“你脑洞真大。”乔医生一语双关。
“岛上的地图还等着我探索,等我醒了我得去找主角。你是个好NPC,乔医生,我看得出来你是个重要人物。”时林遥再次尝试从乔医生手里偷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