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个长工当老攻(21)
“叔,……”牛耿低头叫了薛忠一声,心底纠结一片。到底要不到托忠叔给青儿带话?
“咋哩?”
“……,么事哩,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哩,地里的活让年轻的后生干,您老好好的歇着哦。”终究开始没有开得了这个口,还是把心底对青儿的思念活脱脱的咽到了嗓子眼里。
“好哩,好哩。”薛忠稍稍抹去了眼角细碎的小泪花,说:“一路小心哩,好生照顾你娘。以后日子安稳了,方便的话,找人给叔捎个信哩,也让叔能安心哩。”
“嗯!”重重的点了点头,牛耿酸着鼻子转了个身过去,搀着娘亲的手,往城外走去。
而此时,薛家偌大的家宅内院,金凤瞧着四下无人,从一扇小门之内,钻进了薛家二夫人的厢房里,那薛家二夫人和薛照文正坐在厢房门口的躺椅上,手边各自挨着两盏热茶,似乎正是在等她过来。
“夫人,少爷。”金凤冲薛田氏和薛照文微微福了一福。站在一边,虽低着头,依然眯着一双媚人的眼睛看着薛照文。
薛田氏在一边看的真切,轻轻咳了一声。
“拿给郎中看的药渣,可已经毁掉了?”
“回夫人,金凤已经拿生石灰化了,连个渣都不剩了。”
“嗯,那牛耿娘俩可已经离开薛府?”
“也已经走了,听说他娘走的时候哭了一路,直说冤枉,不过除了薛忠之外,压根没有人理他们娘俩。”
“哼,老爷认定的事情,冤枉不冤枉的,都是他活该。薛照青在家的时候,处处护着那牛耿,还教他认字算账,若真留着他一直在这,成了他薛照青的左膀右臂,以后就更没有照文的出头之路了。”薛田氏默默的说着,白皙的小手轻轻端起了手边的茶,送到鲜红的小嘴边,微微尝了一下茶的味道。
“这茶,是老爷早年收下来的西湖龙井,金贵的很,可刚得来的时候,因为稀罕,只有大房那里才有,如今,也是因为没了她,我才能喝上几口这个。”鲜香的茶叶在淡绿色的茶水中上下翻滚着。薛田氏放下杯子,那张娇俏的脸上微微有一丝狰狞。
“所以照文,你得记着,这个家里,只要还有你哥哥在,你爹便会低看你一眼,想出人头地,你便得比你那哥哥更聪明,更心狠。”
“是……,娘,我记得了。”薛照文坐在一边,薛田氏说的话他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几分,只看着一边的金凤,偷偷的冲他抛着媚眼。
“娘,金凤的事儿……?”薛照文看看薛田氏的脸色,吞吞吐吐开了口。
“急什么?!”这不争气的儿子,竟除了吃喝,就是女人,薛田氏狠狠的飞了他一个白眼,薛照文立刻低头不敢说话了。
“你们两个不要心急,等这波事儿过去了,我就让老爷把金凤许给你做小。这段时间你们两个收敛着点儿,若再出了这被人撞破的事情,我也救你们两个不得!”
“是,夫人”
“好哩,娘。”
薛照文和金凤相互看着,见薛田氏面色不善,只得先应承了下来。
☆、第 26 章
虽说从三原县到澄城的距离并不十分远,可牛耿母子二人只凭着一双脚走起来,也得需要好几天。更何况牛耿娘亲裹着小脚,走一阵子就要歇息好久,这一路下来,还不知撑不撑的住。
离三原县县城门还没走上太远的时候,牛耿便发现自己娘亲开始重重的喘着气了,他心里不忍,硬让娘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一歇。
“耿子,娘没事,不歇了,接着走吧。”牛耿娘执意不愿坐,拉着牛耿的手要走。
“娘,你歇歇哩。不着急的,咱们慢慢走也可以。”
“娘想着早些走,早些到澄城,好有个奔头。”
“不怕哩娘,你在这坐着,我去前面的小溪给你盛点水喝。”说着扶了牛李氏坐好,把随身的包裹放在一边,自己便去了。
县城外的这片地方,牛耿其实非常熟悉。这里离薛家坟地不远,坟地东面就有一条小溪,他早年在那里干活的时候,还溜过去抓过鱼。
一想到薛家,牛耿心里又是一痛,这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情,一想到薛家的老爷太太,他那后槽牙就恨不得咬碎,心里莫须有的就有股火直往脑门上来。今日之前,牛耿从来都以为主家待他们娘俩有着天大的恩情,他甚至不自量力的想过,如果再给主家卖上十年二十年的力气,是不是就能算上半个主家的人了。可而今看来,薛府的老爷夫人看他们,跟地里犁地干活的老黄牛没有半点区别,连个人都算不上。除了,薛照青。
一想到薛照青,牛耿便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所有的主子都不把他们娘俩当人看的时候,牛耿知道,只有薛照青正眼看他,真心对他好。可这样美好的青儿,他一个潦倒到了极点的长工,又怎么配得上?!
牛耿心中无奈,脚下越走越快,来到那条小溪边的时候,四下一个人都没有,他撩起一把冷水狠狠的拍了自己的脸,初春刺骨的凉水像针扎似的略过他的皮肤,穿过他的脑门,让他看得清现实,看的清真相。
“啊……!”牛耿低声嘶吼着,像是终于找到了身体里憋着的那股气得以宣泄的办法一样,在这荒芜人烟的坟场旁尽情的释放着。
连连吼上了一阵子,牛耿心里稍稍痛快了些,拿了怀里的破水壶出来,在小溪里舀了面上干净清澈的水装起来,放到自己怀里暖着,起身回去。
薛家坟地里起起伏伏的大小坟包在他眼里看的清清楚楚,那坟头上还盖着新土的,就是他前些日子里刚刚掘完的一处,那薛家老太太的坟。坟头东面,二三十步的距离,便是他曾经和青儿初次见面的那颗大榕树。
牛耿的脚步迟疑了,他盯着那颗大榕树看了许久,最终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大步往那大榕树下走了去。
在地上捡了一片尖锐些的石头,牛耿找到大榕树上,一片树皮已经有些剥落的地方,又剐掉边边的一些树皮之后,牛耿拿石头一笔一划的在树上刻写着。写完之后,反复看了好几遍,牛耿这才扔了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此时的牛耿并不知道,他的青儿正在离他几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乡落里,掂量着各个农户家的骡子呢。
那日和张轩一行人道别之后,薛照青原打算用两只脚慢慢晃回三原县,可走了一天之后,那双娇嫩的脚便让靴子磨出了好几个大水泡,在借宿的沿途农家忍着疼挑破了水泡之后,薛照青算算剩下的路,最终还是决定找个坐骑。
这个村破落的很,来的时候薛照青便发现这里连一匹马都没有,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只得挑了一头性子温和的小骡子走,那骡子虽不如马脚程快,可薛照青正是要拖延些时间慢点到家,于是这一人一骡也不走官道,沿着小路晃晃悠悠的往三原县的方向走着。
原本来回三四天就可以走完的路,被薛照青活脱脱走了八天,看看视野里三原县的城门已经远远的出现,薛照青紧了紧缰绳,那小骡子便停下不走了。
一个翻身从骡子上下来,薛照青把自己干净的长衫、上衣一脱,伸手向骡子屁股上挂着的一个布包里掏了掏,再拿出来的手上便满是烟灰煤灰了。毫不在意的把这些脏东西往身上一涂,一次不够,再涂上了好几遍。接着,又从另一个包裹里拿出了好些打着补丁的破烂衣服和鞋子,随便挑了两件往身上一披,脱了脚上的靴子踢到一边,薛照青也顾不得臭,直接把脚塞进了一双前头破着洞的老爷鞋里。紧接着,他又把手上剩余的煤灰往自己脸上蹭着,发簪也给摘了,再故意用手抓了抓头发,那原本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瞬间凌乱不堪了起来。
薛照青把脱下来的这些东西裹在了一个包裹里,往骡子上一放,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看看那乖乖站在一边陪了自己好几天的骡子。心里虽然不忍,薛照青还是用力拿那石头狠狠的戳向了骡子的屁股。
可怜那一向乖顺的小骡子身后收了如此重击,瞬间哑着嗓子嚎叫起来,“昂嗯……昂嗯……”的嘶鸣个不听,四蹄一撂,再落在地上的身后,就颠颠的往路边小林子里钻去了。
“走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薛照青喃喃自语着。心里却七上八下不得安生。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薛照青深吸一口气,把长长的头发拉下来,盖住自己的脸,装作全身无力的样子,垂着脑袋,沓着鞋子,拖着两条腿一步一步往三原县县城门的方向走去。
事实证明,薛照青乔装打扮的本事的确是一流,从县城外到县城里,竟没有一个人认出来,这个破落潦倒的汉子是三原县人人皆知的薛照青。
距离薛府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薛照青撩起长发,低着头偷偷观望着,这正是午饭的时候,各家各户在地里干完了活,都端着碗在门口蹲着,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饭。薛照青想了想,顾及了一下薛家的颜面问题,最终还是绕了个圈,走到了后门那边。
后门此时只有两个小厮看门,似乎刚刚吃完饭,眯着眼睛正靠在门槛子上打盹,薛照青看看身边,也无旁人走过,他咬了咬牙,几乎半跪走的来到薛府后门口的台阶子上。
“哪来的叫花子,快滚,快滚,也不看看这里是哪?上这儿来要饭来了?”
“是我……,叫……叫大管家……和我爹……出来。”薛照青故意压低声音,挤出来类似饥渴了好久的无力喘息,他颤抖的伸出手,去抓那小厮的裤脚。
“啊,松开,松开!”看那黑黢黢的手抓在自己裤脚上,那小厮立马慌了,急着就要蹬腿,嘴里还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还找你爹,现在老子就是你爹!”
薛照青接连受了那小厮好几脚,胳膊被踩的生疼,自打他出生以来,哪里受过这份罪,可想想以后和牛耿的快活日子,他只得硬生生的受了去。
那小厮说着还要继续打,他一把抓起薛照青,把他从台阶上拖到门槛上,抬起拳头,就要冲薛照青的脸招呼,薛照青心中大惊,可又躲闪不及,只能闭了眼睛,打算把那一拳扛下来。
可一阵凉风从自己面前略过,等待中的拳头没有下来,只听得另一个声音惊讶的叫到:“大少爷?!”
薛照青慢慢把眼睛睁开,只见先前要打自己的小厮被一同守门的另一个小厮拿手拦了,这个小厮从前在老太太屋里伺候,自然比一直在守后门的同伴更加熟悉他的长相。那小厮又走近细细的看着他的脸,忽然大声嚎了起来:“大少爷,真是您!您没按照原来的时日回来,老爷都快急疯了!”
“快……快扶我进去……。”薛照青气若拂丝的说着,连站都站不起来,一双眼睛一点光泽都没有,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任由两个小厮抬了院里走着。
还没走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薛家大少爷一幅受了灾的样子回来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薛府。薛富知道了不敢耽搁,立马去书房回了薛乾。
“什么?!照青受重伤回来了?!”薛乾扔下手里的书就往外走,刚刚跨过门槛,顿时觉着眼前发黑,手脚发颤,头重脚轻就要往下倒。
“老爷!”幸亏薛富就在一边,堪堪扶住了。
“我薛家这些时候,……是怎么了?!怎么竟出这不顺人心的事情?!”薛乾紧紧的攥着薛富的手,那股子血气还没消,激的他狠狠的跺了跺脚。
薛富在薛家伺候多年,还尚未见过一向沉着的薛乾如此失态,他想了想头先来汇报的小厮说的话,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轻重,若见到大少爷再火上浇油,怕是老爷的身子更是受不住了,心中虽然无奈,可薛富还是低了下头,扶着薛乾的手微微用了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