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九千岁[重生](71)
景恒愣了一下:“凤宥持。”
凤明抬眸看了眼景恒。
刘樯道了句久仰,与景恒攀谈起来。刘樯三教九流,什么人没见过,他有心凑近乎,天南地北,很快与景恒聊到一处。
刘樯走后,凤明评价中肯:“是员猛将,可尚将军。”
景恒嗯了一声:“刘樯对楚乐侯很是不满,对咱们倒是好事。”
凤明强打精神和景恒说话,不肯再睡过去。
景恒心疼地摸摸凤明的手背,轻轻扣了扣:“睡吧。”
凤明固执摇头,揣起手,靠着树。
景恒有主意,装不经意地问:“白素贞的故事,你看到白蛇产子了吧。”
凤明警惕地挺直腰背,满脸不高兴地瞪景恒。
景恒不怕他瞪,低声温语:
“这日白素贞胎动,她竭尽全力,产下一名男婴,却不料法海趁她法力微弱,借机将许仙带到了金山寺,劝说许仙出家。”
凤明目光逐渐涣散,他奶猫似的摇摇头,试图驱散睡意。
“只听法海对许仙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景恒低声吟念,察觉凤明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声音越发轻柔:
“法海说‘白素贞是妖,你是人,人与妖相恋,有违天地纲常、六界不容,你若不肯出家,我就将白蛇收入降妖紫金钵中,将她永生永世镇压雷峰塔之下……’”
“不要。”凤明呢喃。
景恒握住凤明的手:“许仙没了主意,他不想出家为僧,也不想白蛇被镇,这可怎生才好?”
凤明轻轻哼唧一声。
他困极了,生气景恒还给他出难题,只能努力思考,迷迷糊糊地说:“砍了……法海狗头。”
景恒忍俊不禁,轻笑出声,胸膛微微一震,吵到凤明睡觉,凤明又嗯了一声。
景恒便不再动。
凤明窝在景恒身边,再次陷入了黑甜梦乡。
梦里他化作一只吞天火凤,张口吐出九道闪电雷火,把法海烧成烤猪腿。
景恒侧耳去听凤明的呓语,说的是:“猪腿、猪腿。”
景恒笑了笑,扯下布条把烫伤的手掌缠起来,免得烫伤溃烂,凤明看着难受。
火辣辣的伤口被闷再布下,疼痛更甚,景恒恍若未觉,用牙咬着布条一端,面无表情地狠狠系紧。
疼要记着。
百姓更疼。
他作为皇亲贵胄,只是暂时落难,可这些种种苦难,就是寻常百姓一生。
第52章 谁是妖怪
翌日, 山林深处。
一只野猪轰然倒地,刘樯力大无穷,单手提起百余斤的野猪, 扛在肩上。
景恒跃到树上,将昏迷的凤明解下来, 抱下树。
刘樯见状:“以宥持兄弟的武艺,要不是照顾病人, 何至于饿至脱相。”
景恒摸摸脸, 心说原来脱相了么,难怪凤明都给气哭了,他心中温软:“今日若非刘兄相助,又怎能猎来这头野猪,刘兄真乃我的贵人。”
凤明总是昏睡, 景恒寸步不敢相离。
纵然放到树上, 尤担心虫蛇伤人,他数次打猎, 首尾难顾,收获寥寥, 且林间小型动物, 早被饿红眼的灾民捉食殆尽,只能以石子打些鸟雀来吃。
昨日才认得刘樯, 今日二人合作狩猎,倒是颇为默契。
刘樯将野猪扛至河边, 骨瘦如柴的灾民三五成群,聚在河边饮水充饥, 见这头半人高的野猪, 纷纷侧目, 麻木的眼中藏不住贪婪光芒。
刘樯见状,将野猪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那目光才略有收敛,巴头探脑的,仍忍不住悄悄打量。
刘樯掏出匕首,割开野猪喉管,低头狂饮,他狂啸一声,再抬头来,猪血占了半张脸,前襟也尽是鲜红,他舔着唇角,仿若阎魔,扫视觊觎之人。
目光所及,如同利剑,众人不敢再看,皆瑟缩低头。
凤明仍未醒,景恒洗净双手,另开一处血口,用竹筒接出猪血喂给他。
刘樯将那野猪去毛,切下好大块儿肉,不烤不煮,席地而坐,生啖而食。
景恒升起火堆:“我得煮些肉羹,他身体虚弱,生食不得。”
刘樯点点头,面色凝重:“等我吃完。”
烹肉太香,这群饿疯的人群断然受不住,倒时只怕一拥而上,争相夺抢。
河边有人正谈论应城的事:听说到了应城也不能离开楚地。国库空虚,朝廷筹措不出钱粮,已然放弃赈灾,故不许灾民离楚乱难,要将他们困死在应城。
楚乐侯仁慈,在城外临时搭建棚屋,每日开棚施粥,只有到了应城才能活命。
景恒听到此处,冷笑一声。
“怎,这消息有误?”刘樯大口嚼着生肉,津津有味:“楚乐侯那老小子怪坏的,我看他也没这好心。”
景恒:“他将人都凑在一处,所图甚大。”
他将所闻所见讲与刘樯。
刘樯听过,难以置信:“应城如今竟还不如此地。”
正此时,一男子领着个小孩子缓慢靠近,刘樯停下咀嚼,虎目圆瞪,凶狠看向那人。
男子有些憷,哆哆嗦嗦地说:“两位大哥,我想用这小孩……换点肉。”
景恒看那小孩不过四、五岁,瘦瘦巴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换这小孩来,也做不了什么活计。
刘樯按住景恒,抢先说:“哪儿偷来的孩子?还回去!我们不吃两脚羊。”
两脚羊?
景恒如遭巨震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那男子。
男子挤出谄媚笑意,他才是真瘦到脱相,一笑满脸干皮挤在一起,活似骷髅。
他解释说:“我自己家的小孩,干净得很。您看你这大头野猪,您几人也吃不下,扛着上路也累,他自己会走,能跟着你们,也方便啊。”
小孩黑葡萄似的眼瞪着,也不知能不能听懂,景恒心中大痛,一时不知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直到这幕出现在景恒面前,他才后知后觉,古书中‘易子而食’惨相早已近在眼前,只是他目障耳塞,看不见罢了。
刘樯出身赌场,这种场面见得多,为还赌债卖儿卖女,逼迫自家婆娘卖身的,什么没有。
他不以为意,呵斥道:“快滚。”
那男人吞咽唾沫,眼露凶光。
没有食物,都想靠打猎维生,然而手无寸铁又饥饿无力,谁能猎到这般大的猎物。许久未闻肉腥,他馋得发狂,恨不能立即煮了手上的孩子。
他畏惧那茹毛饮血的高大男子,只能拽着那孩子走远。
刘樯将口中的肉嚼得作响,嘲弄:“有手有脚的大男人,想着靠孩子换肉吃。”
“是世道吃人。”景恒紧紧握住凤明的手,轻轻唤他:“养晦,醒醒,别睡了。”
刘樯却说:“人性本恶。人为了能活下去,那是畜生都不如。”
刘樯吃下三斤猪肉,腾出手来帮景恒烹肉,熟肉香味在河边弥散,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披伏,甚至盖过柴火哔叭之声。
他上前三步,坐在块大石头上,虎视眈眈盯着蠢蠢欲动的人群。
正这时,一个年轻女子蓬头垢面,端着空碗,款款走来:“求大哥给碗汤喝。”女子跪下身,褴褛的衣衫包裹着身躯,她趴跪在地,胸脯直往刘樯身上蹭:“求您了……”
在江陵,他刘樯可是花街柳巷的常客,漂亮婆娘他见得多了,不吃这套,一脚将她蹬开:“滚。”
他明明并没使什么力气,那女子却婉婉哀叫,俯倒地上,不动了。
见状,一对中年夫妻跑了过来,口中发出凄厉喊叫:“你这莽汉,不给便不给,作甚踢死我女儿。”
“苍天啊,踢死人啦,大家给评评理啊”
“救命啊!杀人啦!”
一时间,围观者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好似终于找到了一个足够完美的讨伐理由。
他们陆续站起来‘扶危济困’,互相壮胆,拥簇挤在一起上前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