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319)
“拉钩拉钩!”云秋笑盈盈地伸出手,“我最讲信用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酒楼的事——
其实这些日子来见工的人很多,云秋也确实对其中一些人有意,可最近他心里总转着个念头:
掌厨的曹娘子是女子、两位厨娘也是女子,若再算上他想邀到酒楼里沽酒卖的山红叶,这就已经有四名女子了。
她们当中有姑娘、有妇人、有寡妇,要知道灶房里面忙碌起来可是很热的,总不能再找几个大老爷们进来——男的脱个大光膀子,而女的一个个只能捂着。
京城也有许多女老板开店,像是柳记香粉铺的柳三娘,像是柴仙儿丝鞋店、冯家粉心铺、李家茶汤店等,都是女子当家。
左不过新作酒楼也需寻着不一样的卖点,如何不给他这间酒楼做成一家尽由女子的店?
——掌柜是女子、跑堂是女子,账房、后厨都是女子,如若有,茶博士云秋也想聘一位女子。
毕竟昔年在杭城斗茶会上,一举点出山川鸟兽百景夺魁的,也是一位茶坊的女老板。
而且都是女子的话,她们素日起居也方便很多。
“还有,”云秋压低声音,“如果真能办成,我还想给小昭儿挪过去当迎客呢,她既聪明、也懂看脸色,比藏在解行内库好多了。”
云秋说到这里,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只是酒楼迎来送往,三教九流聚集、人员关系复杂,若都是女子,只怕也会有心生歹念去闹事的,这就要多出一份银钱,去再雇些护院。
“我倒不是舍不得钱……”云秋看着火塘中扑扑跳动的火星,“我就是感慨她们都挺不容易的,明明是一样的事,女人做起来就难很多。”
李从舟淡笑着侧首看了他一眼:
果然,云秋是特别的。
寻常人哪能看到这个,即便看到了,作为受益者的他们,也并不会愿意出让自己的利益、额外加增成本地请什么护卫。
“不过江湖女子身怀武艺的也很多,你也可以往这方面去找找看。”李从舟一边往火塘里添了足够多的柴,一边给云秋建议。
对哦!
云秋兴奋地一砸拳:山红叶之前还是镖师呢!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他高兴地凑上去重重地香了小和尚一口,“就知道你最好了!”
李从舟看着他一会儿是狡猾的小狐狸一会儿是贪吃的小狸奴,这会儿却又变成了摇着尾巴的欢快小狗。
他摇摇头,转过身撩起云秋下巴,凑过去衔住了他的唇。
——他才是何其幸运,遇上了最好的人。
○○○
数千里外,蜀中,西川城。
襄平侯方锦弦照旧是坐在荷塘后的八角亭内,只是今日他身边多了张四方小几,小几上摊开来一个垫着红绒布的小皮箱。
箱内装着斧凿锤钉、绒绳榫卯,以及金剪和一坤坤的金银线。
他盖有绒毯的双腿上架着一把琴,琴身上有许多碎裂纹,而琴弦也因为琴柱的倒塌而盘绕成了一团乱麻。
方锦弦捏着琴刀,慢条斯理地将那一根根损坏的琴柱撬下来,然后很有耐心地重新榫上新的。
然后是琴面、琴弦,用刮刀抹了松脂填补缝隙,然后再打磨平整、上漆,最后给弦一根根绷紧、调音。
他身后,仅剩下一个捧着香炉的婢女。
调好了最后一根琴柱,方锦弦轻轻拨弦试了试音:
从前这把琴的琴音清澈明净,如同玉环叮铛那般脆亮。如今即便他给所有的缝隙都填补上,换上了最好的琴弦,琴声里还是有嗡嗡杂音。
方锦弦啧了一声,手指深深扣紧了琴弦,喃喃自嘲一句:“……怎么连你也要跟我作对?”
说出这句话后,他眉间郁滞之色渐重,双眸内竟然闪过了一抹狠色,只听得铮铮数声,紧接着、是他身后捧香的婢女倒抽了一口凉气:
“侯爷您的手……”
方锦弦竟然将他刚修好的琴弦狠狠地攥成一把握在掌中,那锋利的琴线已经勒入了他的指节内,鲜血滴滴答答砸落在琴面上。
给刚才上好的面漆晕染开,混合着松脂变成了一股奇怪的腥味。
婢女提醒了那一句后就不敢再开口,只能心焦地看着方锦弦——这要是再不松手,他的手可就要废了。
九月深秋,池塘内的残荷突然一阵翻动。
婢女只觉眼前吹起一阵强风,她只是一睁眼一闭眼的瞬间,原本在西苑安心养胎的柏夫人,不知何时降落在八角亭中。
柏氏的肚子已经略有些显怀,但她走路的步履依旧很稳,或许是年轻又懂点功夫的缘故,她的腰背也挺得很直。
只是在扶着肚子俯身时,略微显出了一点儿不方便。
她用那只爬有蝎子的手轻轻搭在了方锦弦滴血的右手上,轻声唤了句:“侯爷?”
“……”方锦弦松开了手,看向柏氏的时候,目光先在她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脸上慢慢堆起一个笑容:“怎么不在房里休息?”
柏氏看他一眼,“不是侯爷用琴声叫我来的?”
方锦弦噗地一声乐了,然后浑不在意地甩甩手上的血,自己用一块巾帕随便给手掌包起来,拉着柏氏在他腿上坐下:
“瞧你,还是跟从前一样有趣,我不过修琴,怎么就成了唤你?”
柏氏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看着自己的蝎子。
她懒得与这男人废话,他要不是心烦意乱,怎么会给才修好的琴弄出这种声音,“侯爷似有烦恼。”
方锦弦愣了愣,而后脸上露出了一种很怪很怪的表情,然后用他那只染血的手,轻轻在柏氏微微凸起的小腹上摸了摸。
西戎溃败得太快,就连凌若云那个蠢女人都被带回了京城,这是他根本就没预料到的——明明已经给了她噬心蛊,可西戎外族当真不堪用!
那宁王世子顾云舟,当真是跟他爹一样令人厌恶!
方锦弦咬了咬牙,手掌也隐隐发力,柏氏隐约感到小腹一阵一阵地钝痛,但她没挣扎,只是凉凉开口:
“您的烦恼难道来自这个孩子么?”
方锦弦这才回神松开手,略显遗憾地看了一眼柏氏的腹部——他不良于行,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
而且噬心蛊的事不能为多人知,府上此时此刻也不宜有其他女子。
这孩子注定是他的嫡长子,而且还是柏氏这个给他提供了莫大助益女人生的,那日他给柏氏说的话,其实大半发自肺腑,他是真的很看重这胎。
只可惜,这孩子来得时机不好,平白耽搁了他很多大事。
罢了,时也命也。
方锦弦叹了一口气,转而问起另一件让他在意的事:
“你们苗人的蛊,难道有先来后到一说么?”
他不远千里派人蹲守在真定府,想要在那假世子身上种下噬心蛊控制他、将来说不定能替他完成意想不到的好事。
结果那下蛊的人却传讯复命,说蛊虫确实进入了假世子体内,可很快又掉了出来,而且还口吐白沫地死了。
派去的影卫算是他的心腹,方锦弦也给了他一根控制蛊虫的金哨在手,可那人事后试了很多次,却发现云秋根本没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