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世子经商致富后揣崽跑路了(100)
他不想宁王分心,也不想押运给西北的粮草出问题。
思来想去,顾云秋决心先拖一拖:
说不定明天小和尚就清醒了呢?
点心点点头,金针淬火处理完李从舟的伤口,又用小勺挖着药膏细细涂过一遍,才擦擦手、轻轻将被子盖到李从舟腰间。
看着被染红大半的架子床,点心想了想,“公子今夜上我那儿睡吧?我留下来守着明济师傅。”
虽然点心是下人,但南仓别院的总管惯会来事:
给点心、给萧副将等人安排的都是客舍一类的居室。虽不如堂屋这般大,但里面的家具陈设也不差,至少比外头客栈的上等房强。
但顾云秋却摆摆手,轻轻弹他脑门一下:
“我睡觉你知道,没特别重要的事我可愿意多睡会儿,跟你换了,还要记着早起换回来,多麻烦呐——”
点心想想也是,“那我给公子扎张软榻?”
顾云秋摇头,径直走向那张架子床,“不用不用,小点心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记得帮我守好门就是。”
点心看他的动作,忍不住虚虚拦了一下,“公子,床上可染了血……”
“就一点点嘛。”
“但……”明济师傅不是还在床上。
“没事的,”顾云秋脱下外袍、自己从柜子里拖出条新被子爬上|床,“我们小时候也一起睡的嘛。”
点心想了想,六年前在报国寺,好像……确实是。
他犹豫片刻后妥协,“那公子你当心,有事就叫我。”
“嗯嗯,”顾云秋躺下去,拉高被子盖到下巴,“小点心好梦!”
……
可惜,一夜过去,李从舟还是没有醒。
不仅没醒,还发起了高热。
面如金纸、唇无血色,浑身烧得滚烫,都给顾云秋早早热醒了。
探了探小和尚额头,掌心传来的灼热一下驱散了他的困意。
扭头看窗外天光微蒙,顾云秋试探着叫了一声:“点心?”
“公子?”
推门进来的点心身上带着一股寒气,顾云秋眨眨眼,“你……一直守在门外?”
“回去睡了会儿的,”点心抬手挠挠头,“刚起。”
顾云秋拍拍胸口:吓他一跳,还以为害小点心彻夜未眠了。
“点心你来看,”顾云秋从床上让开,“他好像发热了。”
点心过去试了试,明济师傅确实烧得浑身滚烫,后背上的伤口流出了更多的黄水,染得整张床更不能看。
顾云秋从床上下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观察点心的神情,见他愁眉不展,就知道李从舟情况不妙。
思虑再三,顾云秋决心不等了——还是要请大夫。
小和尚前世杀了他不假,但今生的小和尚救过他好几次,还是个平日认真布施、抄经念佛拥有慈悲心的僧侣,没道理让他死在这儿。
如果因此给宁王一家惹上什么麻烦……
顾云秋吸了吸鼻子,在心里默默道了三遍菩萨保佑——王妃虔诚,圆空大师和小和尚都是潜心礼佛的人。
善恶因果,好人应该有好报。
没想,他这儿告求了好一会儿,点心匆匆跑出去一趟,回来身后却没有带随行大夫。
顾云秋奇了,“大夫呢?”
点心跑得急,原地半蹲着缓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南仓那边来了八十多名学生,都大大小小带着伤,军医实在忙不过来,就暂借了大夫过去。”
“学生?”
南仓在天目山脚下,这里距杭城可有四五十里,别说是学生,附近都是青松翠竹的高山,前后周围可连户像样的人家都没有。
“是啊,说是万松书院的。”
“万松书院?”顾云秋听说过这个书院,“他们不是在西湖边的凤凰山上吗?怎么会跑到南仓这边?”
“听南仓管库的说,是万松书院的院士带着他们出来踏青,本打算上画舫过来清溪、登径山后就返回,结果航船到一半、船就翻了。”
“船翻了?!”
杭城经营画舫年久,第一日他们乘船时,船老大就给他们吹嘘过——说画舫安全,十多年来从没出过事。
点心挠挠头,“我也觉着奇怪来着,不过昨夜湖上出现了苗疆的武士,惊动官府出船拦截,还在清溪口发生了水战。”
顾云秋:???
江南,原来是……这么刺激的吗?
又是水战又是苗疆武士的。
顾云秋舔了下嘴唇,忽然想到——既然随行大夫被叫走了,他们或许能从外面请大夫了,而且,还不一定会惊动宁王。
沉吟片刻,他放下架子床帘帐挡住李从舟后,叫来萧副将:
“萧叔,听说南仓来了好多受伤的老师学生?”
萧副将点点头,正奇怪小世子怎么关心这个,就听见顾云秋说:
“萧叔,万松书院是杭城有名的书院,他们有难,我们能帮一把是帮一把,去径山镇给他们请些大夫过来吧?”
萧副将昨夜就知道这事了,毕竟南仓来人借大夫,请的就是他的示下。
帮忙书院师生是积德行善的事,也不算难,他点点头,当即就派了一队十人的银甲卫策马去附近村上请大夫。
如此,半个时辰后,点心寻了个借口,悄悄躲在南仓外拦截了一位走在队末的小大夫。
小大夫姓陶,是附近青松乡的,跟父亲行医有些年头。
点心寻了个由头将人拐到西苑,然后就领着他直接进到顾云秋房中。
小陶大夫心直口快,看见那样惨烈的伤势,当即丢下一句“没救了,准备后事吧”转身就走。
结果才到门口,就被顾云秋和点心一左一右拦住。
顾云秋心急如焚,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怎么就、没救了?我们给他上药了,还处理过伤口,你、你都不先诊脉看看的吗?”
小陶大夫撇撇嘴,连珠炮似地说得飞快:
“上药?什么药?治疗烫伤的紫连草膏?他这伤势严重复杂,撕裂的创口要用金疮药、起泡的地方要用万红油,红肿未破皮的地方要消炎、用药酒,再涂上金红霜。”
“金疮药我这儿没有,径山镇的医馆里最好的那种三两银子一瓶,一般的也要几百文,他这样的情况得用少说几十瓶。“
“万红油不贵,但要每日坚持涂三回,涂满一个月。金红霜六百文一盒,径山镇的医馆和我们乡上都有卖,要是红肿变大还要用针挑破、导脓水,总之非常费神。”
他叭叭说了这么多,可拦着他的两个人动也未动,反而还很认真在听。
小陶愣了愣,又咬牙补充一句:
“脉我当然可以诊,不过出诊费要……一两,开方子你们自己去抓药,别说我又讹你们钱。他这样的,保守估计一两个月都好不了。”
“……那一两个月后呢?”顾云秋问。
小陶啧了一声,“一两个月后伤口结痂脱落,没有感染的话就会落下一大片难看的疤,要是那时候体内的火毒清完了,就会慢慢好起来。”
“所以……能救好?”
小陶疑惑地皱皱眉:
怎么他说了这么多,眼前这两人还没被吓退?
床上那人的伤是很重,但现在还不致命。
但他这些年在乡里行医,看了太多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