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
“我想着阿辞时才吃一块儿呢。”
糖粒在舌尖化开,甜得人心头发酥,谢声惟瞧见程既一副蒙混过关的样子,忍不住要笑,“那依小程大夫说,此事合该都赖在谢晏晏身上才对。”
“正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程既迅速点头。
“待他病愈时,我定好好训斥他一番,嘱咐他今后行事小心谨慎,万不可再出差错,害得兄嫂奔波劳累才行。”
谢声惟只是笑,不应声,听他说罢,挑了挑眉,朝程既身后抬抬下巴,示意他回头去看。
程既:“……”
总觉得不大妙。
颤巍巍转过头时,刚好同倚在门边的谢执视线撞在了一处。
不妙的感觉更严重了。
后者见他瞧过来,眉尖微挑,在程谢二人身上转过一圈,突然开口。
“你二哥人在京城且脱不开身呢。”
“我愿意去何处便去何处。”
“谁也管不了。”
程既:“…………”
“小程哥哥,”谢执抬手捧在心口,一脸无辜,“这些话,不都是你先前同我说的?”
“难道不作数吗?”
第98章 藏心事
“小程哥哥?”
谢声惟眯了眯眼,语调微微上扬着,重复一遍,视线在程既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谢执处。
“嫂子教我这样叫的。”谢执端坐着,眨了眨眼,乖巧极了。
“炉上的药到时辰了。”
程既略过身侧人回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十分镇定地转过身。
“我去瞧一瞧。”
“你们慢聊。”
走到一半,被谢声惟揪住腰间的玉佩,顺势拖了回来。
“药有阿拂看着,稳妥得很。”
他将手搭在那人肩头,半笑不笑道,“不如先将此间事了了,”
“你觉得呢?”
“小程哥哥?”
程既被这一声叫得一激灵。
肩上的手仍在明晃晃扣着,一副打定了主意不放人的架势。
这遭大约是躲不过了。
程既叹了口气,认命回转,捧着身前人的脸,亲了一口。
又亲一口。
再亲一口。
“这样行了吗?”他弯了弯眼,问谢声惟。
“小谢哥哥?”
谢执:“……”
这俩人真是没眼看。
***
先前为着施针方便,程既一直歇在谢执房中,并未单辟房间。
某位周姓少爷对此十分大度,从未置喙过。
可如今多了个谢声惟,谢执瞧着他着人替程谢二人收拾房间的速度,总觉得事情不似表面一般简单。
周少爷这罐子醋,怕是已悄悄酿了许久了,今日才露出个影儿。
周潋同谢声惟见面时,并不似同程既那般鸡飞狗跳。
这位久闻其名的堂哥为人宽和,又不喜多言,只淡淡一句“晏晏喜欢就好”,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对着周潋时也温和有礼,只当寻常人家做客一般。
一顿饭下来,他同程既说的话只怕比其余二人加起来还要多些。
只临走时,他将谢执叫去屋内,不知说了些什么,停了约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并着肩出来。
周潋留心瞧了几眼,二人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走时的行李倒比来时足足添出一倍,阿拂备车时,直恨不得将全副家当一并随了去。
除却程既爱的几味小食,荸荠,还有另捎带给京中阿若几人的,车上捆了数个樟木箱子,车辕前候着的青骢马万分不耐地喷了个响鼻。
谢声惟跨上车辕,又像是不大放心似的,偏过头,低声交代谢执道,
“行事谨慎小心。”
“待事了了,快些回京去,省得伯父伯母惦记。”
谢执这时听话得很,点了点头,一一应下,摸一摸鼻尖,又眼巴巴道,“辛苦堂哥,替我瞒一瞒爹娘,别叫他们知道我受了伤这回事。”
“替你想着呢。”谢声惟微微一笑,在他发顶上轻拍一下,闪身进了车厢。
马车辘辘,转眼到了胡同口,
程既往口中丢了颗蜜渍金橘,掀开车帘,遥遥地朝着立在阶上的人喊了一句。
“谢晏晏!”
“若何时不开心,就回京来。”
“我留着去岁的梨花酿,”
“等你一道来喝!”
谢执先是一怔,待话落在耳中,听清了,眼底不由得浮出笑,在阶上伸直手臂,朝程既大力挥了挥手。
马车绕过巷角,尘烟中,渐渐没了影迹。
谢执的手渐渐垂下去,视线落在那一小片卷起的尘烟中,怔怔地,沉默了许久。
肩头蓦地一暖,是周潋伸出手,揽在了上头。
“想家了吗?”
他在他耳边低声问。
谢执顿了一瞬,抿一抿唇,答非所问。
“是我不好。”
“这么些年,一直叫他们替我悬心。”
他说着,微微攥起指尖,很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留在儋州的心思那样明显,无论是程既,还是谢声惟,都察觉得到。
可他们谁也没有拦下他。
周潋牵起他垂在身侧的手,拿温热的掌心抵着,包裹进去。
“他们不会怪你。”
他能瞧得出,无论口中如何,方才的两人对谢执皆是真心相待,无半分藏私。
嫡亲手足尚难如此,实在幸甚。
谢执反手握着他的,冰冷指尖触到掌心的暖热,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少爷,”
他叫他,微微抬起下巴,眼底盈盈水泽,一晃而过,叫人几乎疑心看错。
“待此间事了……”
谢执犹疑片刻,嘴唇微动,出口的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你要不要,同我回一趟京城?”
他见过了儋州城的雪,同京城仿佛,又不大相像。
所以便觉得,身旁这个人也该去彼处瞧上一瞧。
世间千百样好处,一人去逛,总不及两个作伴来得有趣。
身侧人的手指倏而攥紧,眼瞳一震,看向谢执的目光里,好似凝了团灼灼的火。
周潋未出声,只那样盯着他看。
谢执不大自在地垂下眼,下意识地避开,手轻挣了挣,又被人牢牢地攥着。
“少爷若不想,便算了。”
他又拾了惯爱说反话的性子。
“京城风沙泛滥,原也担不起少爷这般在水乡里养出的人物。”
于是又叫人拿指节在额上轻敲了一记。
“在旁人面前那般乖,怎么对着我偏不肯匀来两分?”
是训人的话,语调却温柔。周潋抬起手,按在谢执白皙后颈之上,同他额头相抵,指腹恰恰蹭过那一小粒红痣。
“谢阿执,”
“这是你亲口说的,”
“再没有反悔的道理。”
谢执只觉后颈烫热,从耳根至侧颊,都烧成一片,话说出来,明明该带着气势,落在耳中,偏变了个样。
“我何时……反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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