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弟(85)
扪心自问,夏满是对不起他吗?
不愿结契,一开始夏满提出来时他就可以拒绝,他没拒绝,他想过平静的生活,他把夏满当成他平静生活的跳板。虽然最后他也没过上最为理想的生活,但这一切与夏满无关。
他凭什么去欺负一个小伙子?
如果不是他引着、纵着把他领上歧途,说不定夏满都和锦儿一样有孩子了。
“是我,是我害了他!”白秋抱着头瘫倒在地上。
上官泽也随之蹲下。
白秋交代的和他猜的大差不离,这些事在稍有姿色却出身寒酸的女子身上是十分常见的,那些卑微贫穷的女子,为摆脱家庭的负担,通常会选择家境不错的人在一块。
谈不上什么情爱,只是过日子,一直风调雨顺,日子就能过长,但凡出现点动荡,这种没有感情也未曾共患难过的夫妻,便立刻劳燕分飞。
显然,白秋就遇到了麻烦,选择劳燕分飞,奈何与他结契的人似乎动了真感情,尽管白秋是个无法生育的男人,依旧死心塌地地恋着白秋。
白秋跑了,他疯了。
白秋心眼实诚,不知道这些还好,知道了,可不得狠狠内疚!不过这罪他遭一遍也不冤,谁叫跑的那个人是他!至于被白秋抛弃的与白秋结契的可怜的家伙,上官泽实在无法共情,相反还有点幸灾乐祸。
若非白秋没跑,而是心软留下,他要去哪遇到这么符合他心意的白秋?
会生气的白秋,殷勤干活的白秋,眯着眼高兴的白秋,都那么鲜明!今天的他,在展现出怯懦与自私后,变得比先前更加惹眼!
正因为有为生活迁就的怯懦,才突显出独立自强的可贵;正因为每个人都有无耻自私的一面,那些敢于正视问题,并为之感到羞愧,努力去补救的人才更值得尊重。
白秋,就是这样的人。
上官泽被吸引的浑身发热,不动声色地把还在啜泣的白秋搂在怀中,循循善透,不让他对自己现阶段的决定动摇。
“既然你都跑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回去,人这一生都有犯错的时候,你犯的不是大错。你的契兄弟,说不定只是一时想不开,给他点时间,等他想开了他会有他的日子,而你还是过你的生活。”
“那要是想不开呢?”白秋泪眼婆娑地问道:“想不开,我不就把他的一生都毁了?他要成了疯子,我就是罪魁祸首!”
“也许我们后面可以多送他点银子。”
上官泽继续安慰:“其实像他这样的小门小户,缺的不是一个陪他一起过日子的人,而是过日子所必须的钱。”
“钱……我们没有很多钱,他也不缺钱,虽然上官家目前的经营不是很好,但以三小姐的仁善,还是会照顾他的。”
“上官家的经营不好?”
“嗯,那个发福橘的下人说,城东新起了家竞争对手,再加上二爷赌钱……”
“他赌钱?!”
上官泽突然叫起来,搂着白秋的手也陡然施力,白秋疼的小小地叫了一声。不知道阿泽为什么对上官家的事了解的这么透彻且这般关心,只是对方怎么问,他就怎么说。
“二爷去赌坊赌钱,中秋家宴,要债的要到上官府,三小姐为他补上这个亏空,据说还挺大。上官家最近生意不太好,二爷惯不会赚钱,三小姐养他那一家已经够吃力了,二爷非但不收敛,还变本加厉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我听发橘子的小帽抱怨他们今年连给下人置办的冬衣都发不下来,月银也减半,说继续这样,他就走!我觉得像他这种只看钱不顾惜恩义的保不齐占大多数,如果他们都走了,三院就要重新洗牌了。”
“怎么会这样,那混球居然敢去赌!”
上官泽气的脸都变形了。
他藏在缸子村,却还在清丰县,离上官府也近,只不过很少往那边,怕被人认出。且嫣然故意放风说他走的很远,假如他不配合着把这出戏演下去,就白费了妹妹的一片苦心。
嫣然并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论亲缘关系,上官野才是和他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可自从他出了事,一直帮着他管着他的都是嫣然。
嫣然比他们小,又是女子,女子当家,压力本就大,他不能为家庭尽力已是不孝,没想到他弟弟也不能,一家子重担都丢给了嫣然一人。嫣然会早产,算算日子,除了她自己体质弱,又何尝不是上官野气的!
他们这家两个大男人,犯了错却都要女子来擦屁股,真是丢人!
上官泽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去上官府,把他那不争气的弟弟抓住狠揍一顿!ҀH
白秋感觉到阿泽忽然变化的情绪,他有些疑惑,更多是担心。
“阿泽,你生气了吗?”
男人眨着晶亮的圆眼睛,“你是认识二爷?还是认识三小姐?”
第107章 喝醉的小白菜
“不,我不认识。”
上官泽矢口否认,表情却是凝重的。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了,各自陷入愁思,直到上官泽的肚子咕噜噜叫起,白秋才反应过来该做饭了。
可是这一天,因为小帽的一番话,他什么也没有买,且因忧心着赖头和夏满,他也没心情吃饭。
上官泽也没心情,天知道他多想立刻冲回家!可他冲回去又能做什么?既不能帮妹妹撑起家业,也不能劝弟弟不再任性胡来。人都说一个家的气运系于长子长孙,长孙先别提,他这长子,年近四十仍一事无成,龟缩在缸子村,只会抻着等死,唯一做的一件事,还是白秋拉他入伙,他为了讨白秋喜欢才干的。
眼下,养鸡不过刚起了个头,到盈利还差得远,他自己生活的钱都是上官府暗中接济,如何拿出更多去还报上官府?城东的那个新布庄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也经常路过,怎么就没发现?!
“先吃饭吧。”
正在上官泽托着下巴坐在桌子前想,白秋已经把饭做好了。
今天的菜注定是简陋的,只有一盘土豆丝,一盘炒青菜,还有昨天剩的放锅里烘了一下的烧饼。上官泽嚼了两口,又夹了几筷子青菜,青菜味道不错,却驱散不了他心中的苦闷。
郁气居中,上官泽提议喝点小酒,白秋也破天荒同意了。按照往常,他是轻易不喝酒的,他酒量很差,哪怕只是浅酌都会醉的头昏脑胀,今晚却主动翻出了迁新居村长送来的酒性很烈的烧刀子酒,企图一醉解千愁。
“来,阿泽哥!”
白秋举杯相敬,上官泽也悲愤撞杯,虽不能袒露实情,趁着醉意,在嘴上出出气,占占便宜还是可以做到的。
“谁会不心疼三小姐!一个女人,撑起这么大家业可不容易!她的家人,非但不知道给她分担,反而处处惹事!有多少大家都是靠自己人内部败光,我最看不上这些烂泥糊不上墙的纨绔子弟,窝囊废!”
“二爷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他这次犯了错,把全家搞成这样,日后估计会有所收敛,况且上官家也不见得就不行。”
白秋抱着酒壶,脸上浮现出两朵红晕,打着嗝,晕乎乎道:“三小姐的丈夫,锦玉,锦姑爷的铺子开的正旺,等姑爷腾出手来,他必能帮三小姐度过难关。”
上官泽:“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他是有名的小白脸呢,小白脸也会开铺子做生意?”
白秋:“做了,还做了不止一桩,锦姑爷在十八里街开的古宝斋和锦秋记,又接了三小姐的香料摊,势头可好了,等他腾出手来……”
“现在还不到他腾出手的时候?”
上官泽听完更气了。
“既是嫣儿的丈夫,就理应及时去帮她,你不也说上官家连冬衣都发不下来?此时不帮,却待何时?难道还真要我妹妹求他不成?!”
“妹妹?”白秋持杯的手顿了一下,好像有点没反过神,迟疑地又重复了一遍:“妹妹?”
上官泽一激灵,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好在白秋已醉的七七八八,他沉了沉心,道:“是畏畏,畏畏缩缩的畏畏。我的意思是,夫妻间谁遇了难,另一个该帮就帮,总拖拖拉拉,还要身为女子的那一方去求,不是大丈夫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