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190)
谁让对方是顾承宴呢?
从在雪山偷偷看过他那一眼后,赛赫敕纳就知道,自己根本拒绝不了他软着声音的任何请求。
不过两人腻腻歪歪,当天晚上的牛肉还是烤糊了,黑黢黢的跟煤蛋蛋似的,全部倒进了门口的铁桶。
……
既然决定了要见面,赛赫敕纳思来想去,还是让敖力带上五十勇士跟随,顾承宴也带上了穆因。
本来应该两人各骑一匹马,但赛赫敕纳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说大白马胖了,要控制体重。
所以最后是他们并骑一匹,由大白马颠颠驮着,来到了南部的奈龙高原上。
此时已是春二月,南部的草场早褪去了浅白色的外皮,变成了淡淡的绿色。
青石灰石畔的树木抽条、发芽,又生出一大片新绿,巴剌思部的勇士们则远远埋伏在地:
若是这队汉人要对狼主和遏讫不利,他们就能及时赶过去,远处的弓|弩|手也做好了准备。
远远一看,顾承宴就认出了这队汉人——是凌煋身边的暗卫,是他最信重的那十六人。
他们看上去形容憔悴,也不像是从前那样趾高气扬,远远瞧见了顾承宴,都扑通跪倒在地:
“国师、国师求您救命!”
最后从帐篷中走出来的,是一身粗布灰袍的凌煋。
赛赫敕纳不知情,但顾承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身衣衫,几乎和他当年逃难上青霜山时一模一样。
凌煋简单挽了个发髻,口唇周围还有零星的青色胡茬子,走出来两步后,他痴痴看着顾承宴唤了一句:
“师哥……”
赛赫敕纳的脸已经整个皱起来了,他跟着顾承宴学了这么多汉文,当然知道这两个字是何意。
他翻了个白眼,一下搂紧了顾承宴。
顾承宴好笑地回头看他一眼,瞧着小狼崽俊俏的一张脸都快变成十八个褶的小包子了,才抬手挠挠他的下巴。
凌煋呆呆地看着顾承宴和那个草原的小狼主互动,脸上是他许久没见过的灿烂笑容。
他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揉捏了两下,挤出来的不仅有他的心头血,还有浓烈的酸意。
凌煋忍不住上前两步,又再次开口唤了句师哥。
顾承宴咳了一声,放松自己靠回到赛赫敕纳怀里,似笑非笑地问道:
“数年不见,陛下怎变得如此狼狈了?”
他这话一问,凌煋还没开口,那十六名死士却好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说凌煋这些年和京城八大家族斗了个你死我活,利用泥腿子将军却也没能很好地掌控住边境的囤兵。
后宫里,贵妃沈氏和皇后萧氏斗个不停,选秀进来的女子们也是各自有自己的势力门第。
这么几年,前朝纷争不断,各地还有民乱起。宫廷里更是从来没有一个孩子新生,大多落下死胎。
京中八大家族对凌煋不满,凌煋又对在北境的囤兵不满,萧将军多少次被言官弹劾,凌煋都没办法。
“总之您走以后,朝堂就乱了,百姓也都盼着您能回去,陛下也知道自己的错处,要迎您还朝呢!”
顾承宴听着,只觉好笑。
多大的脸,以为提及百姓他就会乖乖跟他们回去?
他忍了忍,控制着自己没有笑出声,顺便低头安抚地拍拍赛赫敕纳的手背,让臭小狼松开他些——
再勒下去,他就要喘不上气了。
“那……皇城使呢?”顾承宴似笑非笑。
“他对师哥不敬,”凌煋接口道,“朕……不,是我已经处死了他。”
“哦?”顾承宴挑眉追问,“什么时候?”
凌煋一愣,讪笑道:“那样的低贱之人,我不记得了,师哥也……不用挂心。”
顾承宴看着他,心里早就知道答案:
凌煋定然是处理不了朝廷和后宫的乱局,眼看江山不保,才会想到要来找他。
又担心用百姓、用解药威胁不够,便是将曾经他身边那些人一应都找了由头处死,就算是“替他出气”。
在青霜山的时候,顾驰就教过凌煋:
天地万物,自然之理。
许多事情尽力就好,几百年最后不如人意,也不要抱怨、不要有执念。
可惜凌煋出生皇室,天生就贪图权势、要做说一不二的上位者,偏他性格偏激,当不来贤达君王。
即便不贤达,他也可以守成,只可惜凌煋登基之后就信重小人,听信了他们的阿谀奉承,算是自毁长城。
顾承宴点点头笑,“你们中原的事,我自然不挂心,陛下要见我,如今已经见到了,草原风大,还请陛下回去吧?”
凌煋一愣,他身边的死士也变了脸色,“国师!您、您不能不管我们啊,您要是不回去,这、这天下就要大乱了呀!”
“是么?”顾承宴摇摇头,戏谑一笑,“我自问没有这样的好本事,若少我一个就要天下大乱,那昔年——我又怎么会来草原和亲呢?”
这话真是堵得那些死士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们纷纷着急地看向凌煋,而凌煋则是压低眉头,咬牙道:
“师哥你……这是不愿意跟我回去了?”
“笑话,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说着,顾承宴从袖中取出了凌煋派人送来的那一瓶子药,毫不留恋地将它们悉数倒在了草地上。
凌煋张了张口,往前追了两步,却猛然顿住,因为顾承宴长叹一声,还是唤了他一句:师弟。
“昔年我就教过你,若为贤君明主,天下自然归心,掌权和弄权,也不止有威胁陷害一条路可以走。”
顾承宴示意赛赫敕纳松开他,一跃跳下马,他才落地,赛赫敕纳就紧跟着跳了下来、扶住他。
顾承宴摇摇头,告诉小狼崽自己没事。
然后才转头看向凌煋,“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天下,我只有本事助你得一次,往后如何稳坐江山,便是要看你自己。”
前世他心血耗尽,却只换来凌煋的心生妄念。
如今在草原上看过开阔的天、广袤的草原,洁白的雪还有真正待他好的小狼崽,顾承宴哪里还有那份心。
“那你……”凌煋忍不住提起青霜山,声音开始颤抖,“师哥,你就不、不怕我——”
顾承宴:“……”
他刚说了不要用威胁的手段,凌煋这会儿又要用青霜山众人的生死安危来胁迫他了。
不过这回顾承宴还没开口,赛赫敕纳就在旁嗤笑了一声,“你若真有这个本事,倒不如去做做看?”
一听这话,凌煋的脸登时羞红,半晌都没憋出一个新鲜的词。
顾承宴好笑地回头看了看他家小狼崽,赛赫敕纳当真不愧是狼王,见事明白、嗅觉敏锐。
若是几年前,凌煋大权独揽、百官都听命于他,那青霜山的安危自然是顾承宴需要考虑的。
如今他都沦落到这地步,顾承宴倒不觉得他有那样的好本事和手段了。
“朕……我和我师哥说话!关你什么事!”凌煋忍无可忍,终于是对着赛赫敕纳不客气地喊道。
赛赫敕纳咦了一声,打量了一圈他们周围的天地、四方,“抱歉?你们所在的位置好像是我的领土。”
凌煋被他一句话噎住,半晌后,竟然是直接匍匐跪下了,然后在顾承宴震惊的表情里,缓缓膝行过来。
赛赫敕纳戒备地上前半步,生怕这汉人皇帝对顾承宴不利,而顾承宴也从没见过凌煋这样。
既是天子,跪天地、跪父母,先帝已去、魏美人早亡,凌煋跪他,当真是体统和脸面都不要了。
凌煋一步步膝行到顾承宴身边,长身拜下、眼中氤氲泪花,“师哥,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吧。”
“我会给你解药的,我也会请武林豪侠让他们帮你想办法恢复内劲,师哥我不能没有你,求你跟我走吧。”
凌煋越说越激动,又膝行两步伸手想要去抓顾承宴的衣摆,结果手才抬起来,赛赫敕纳就揽着顾承宴接连后退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