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主的二嫁国师(100)
科尔那钦冷哼一声,“我就是不想走他的老路。”
凭武力征服草原各部后,最终却落得个马上风的结局,身后诸子更是你杀我、我杀你,没个体面。
科尔那钦有志做草原上最贤德、圣明的狼主,想要恢复到昔年伯颜部那样,狼主能统御万兽与长生天直接沟通。
靠武力、财力征服的百姓只在一时,他想要一世的尊重以及子孙后代永远的真心敬服。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为额维争气,”科尔那钦起身,拍了拍朝弋的肩膀,“唯有这一点,永远不变。”
……
顾承宴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一辆马车上,赛赫敕纳陪他坐着,用双腿给他充当枕头。
车窗外疏星朗月、一片黑暗,隐约能听见穆因和敖力说话的声音,而一帘之隔的车前,坐着特木尔巴根。
“我们这是……”
“乌乌又醒啦?”赛赫敕纳弯弯眼睛。
顾承宴:“……”
好一个“又”,原来小狼崽子知道他经常昏睡哦。
“我们这是在回王庭的路上,整顿过后要再多带些兵马去兀鲁部,不是答应了人家去参加洗礼?”
赛赫敕纳将顾承宴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坐好,然后将穆因被掳走以及老梅录和他商议的事悉数道来。
顾承宴长舒一口气,觉着还好有老梅录在场。
虽然当时隔着毡毯,顾承宴没直接看见科尔那钦的人,但从他说话行事的态度、风格上看:
此人城府极深,背后的斡罗部也是从少说十余年前开始筹划,也即——狼主将清朵和他赶去西境的时候。
他既然带着大军压境,很可能一开始确实是打着想要用兵征服的主意,后来又不知怎地放弃了。
事出有反必有妖,顾承宴仔细想了想,总觉得科尔那钦不会无端故意装傻,提起他遏讫的身份:
“你这兄长不是善于之辈,往后多提防些。”
“知道啦,”赛赫敕纳点点头,“所以乌乌,我们还办婚典吗?要让整个草原的牧民都过来庆贺么?”
“……老梅录怎么看?”
“爷爷说随我喜欢,”赛赫敕纳侧首啄了顾承宴耳畔一下,“我当然想让所有人知道,乌乌是我一个人的。”
顾承宴被他亲的痒,下意识侧首躲了躲,难得没有直白回应小狼崽,而是垂眸轻笑: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不就好了?”
赛赫敕纳恼了,恶狠狠咬了他耳尖一下,“那他们就会给我送来好多好多女奴!想尽办法挑拨离间!”
听到女奴二字,顾承宴的眼眸陡然一亮:
他好像有点明白,科尔那钦这步棋的意味了……
第49章
兀鲁部在钦那河下游、东南方向上靠近铁脉山一代, 听闻狼主和遏讫要来,兀鲁部举族夹道欢迎。
顾承宴挑开车帘,远远就看见了夕阳金辉下站在道路两侧的牧民, 多是衣着正式华贵的老人,拉着穿红着绿、手挎花篮的孩子。
兀鲁部是小部落,人口总数与乞颜部相同,也就在一万上下, 遇上这样的大典, 男人们都聚在一起宰杀牛羊、女人们则忙着布置筵席。
一两个眼尖的小孩看见车帘被打开, 纷纷高声叫着祝辞,手里抓出花瓣来往马前洒——
就连在前面驾车的特木尔巴根, 也被顽皮的孩童丢了好几把糖果在他怀中。
顾承宴笑了笑, 轻轻放下车帘靠回去,仰头靠在赛赫敕纳胸膛上,吐了个词:“掷果盈车。”
赛赫敕纳歪歪头, 不甚明白的样子。
顾承宴简单给他讲了潘岳的故事, 并解释这位出自汉人前朝的一本故事集里, 民间谣传也常称他为潘安。
赛赫敕纳一听妇人、少女掷果上车, 竟是看中潘岳表达爱慕之意, 便伸长手臂将车帘拉严实了。
“但他之后浸|淫官场, 依附外戚、趋炎附势,最终在乱距里, 被问罪惨死、甚至夷三族。”
顾承宴话锋一转, 似笑非笑冲赛赫敕纳眨眼睛。
小狼崽皱了皱眉,拉着车帘的手轻轻松了松, 然后长叹一口气收紧搂住顾承宴的手臂:
“……又要跟我说大道理。”
顾承宴轻笑一声,张开自己的手掌贴在小狼崽搂着他腰手背上:赛赫敕纳的手比他大了一整圈, 指节分明、经络微微凸起,即便是手背,温度也比他掌心热。
他摸着小狼的骨节玩了会儿,摇摇头:
“不是要给你讲大道理,只是想要你知道——色、利、权,甚至是亲族、血缘,这些都是靠不住的。”
赛赫敕纳嗷呜一声,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耳朵,晃浪着满头卷发,“不听不听,乌乌念经。”
这一路走来,顾承宴有事没事都要给他提类似的事,跟他讲了好几回科尔那钦。
给赛赫敕纳都逼得无法,只能佯怒扑上去收拾了顾承宴一通,在摇摇晃晃的车上折腾得他骨头都要散了、甚至发出低呜和求饶。
趁着顾承宴气喘吁吁、还没昏过去,他就抓紧时间咬住顾承宴耳廓,轻声威胁道:
“……不许乌乌再提别的男人了。”
顾承宴挑了挑眉,张口嘶声欲言,最终还是脱力地昏了过去,如此又是好几日不醒。
来到兀鲁部外时,只是一句掷果盈车,就又惹得臭小崽子发起了脾气,真是好难哄。
顾承宴长叹一声,无奈地阖眸靠在赛赫敕纳身上,转了另一个话题,“下车后拿出点狼王样儿。”
他说的是狼王,而不是狼主。
作为狼主的赛赫敕纳可以荒唐、荒谬,成天乌乌、乌乌的挂在嘴边,但是作为“狼王”,他会拿出该有的威严来。
兀鲁部翟王的邀请,在当时白帐那种情况下,算得上是帮了他们,所以顾承宴授意多添了些恩裳。
反正沙彦钵萨的豁兰城里面有的是宝贝,特木尔巴根作为乞颜部人,又十分熟悉里面有什么好玩意可以送人。
兀鲁部翟王相对年轻,四十多岁,年少时也受过穷,甚至辗转给人放过羊。
听老梅录说,他们兀鲁部的上一任翟王是在追一匹野马的时候不慎坠崖,之后兀鲁部大乱,是如今这位拼着将族人重聚的。
兀鲁翟王看上去并不像阿利施、巴剌思翟王那样魁梧,他的身板仅算得上结实。
但下车后看他待人接物、说话谈吐,顾承宴发现这人十分宽和,哪怕是对待身边的奴隶,也是客气有礼。
兀鲁部的牧民们也十分亲近他,男人们过来与他说话时眼中带着崇敬,女人们也没有畏怯。
有几个小孩还会凑过来,向他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喊出来:“翟翟,抱!”
顾承宴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
能令百姓心悦诚服的,不仅仅是所谓的血统、势力和军功,若为明主、何愁天下贤臣雅士不来投?
既然科尔那钦觉着赛赫敕纳没有自己的部族、没有自己的人手,那顾承宴就要从现在开始替小狼筹谋:
一个、两个部族可以靠血缘、婚姻维系,但草原之大、牧民之多,总不能让小狼之后每个部族娶一个吧?
倒不如将中原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话借用,只要草原万民真心敬服赛赫敕纳,到时一呼百应,又何惧斡罗部来犯。
顾承宴这里想着,那边兀鲁部翟王的乌罕特——一位拥有双绿眼睛、发色偏红的妇人就笑着与他见礼:
“拜见大遏讫,愿您福寿康乐。”
观瞧她的容貌,应当并非草原戎狄,兀鲁翟王适时小声解释一句,说妻子是来自外海的红赫鲁人。
红赫鲁是草原戎狄的叫法,这支外海民族也常在中原东南沿海一带出现,只不过当地百姓叫他们红夷。
“夫人快快请起,”顾承宴咬牙弯腰扶了她,“外面风大,您别受了风。”
妇人的气色倒好,但到底是刚生产完。
顾承宴在中原十年,可见过太多百姓疾苦,虽说不至于到产房中接过生,但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几乎是鬼门关闯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