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骨科[娱乐圈](107)
安望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挡在了苏扬面前,呼吸急促面色惨白,苏扬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刚刚安望君的样子,和在仓库与高孔二人对峙时一模一样。
“我没事。”苏扬用力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我没事。”安望君紧紧攥着他的手,掐到指尖发白。苏扬拍着他的背,生怕他又陷在昨天不要命的情绪里。
“你跟他走,我就不信,几只阴沟里臭虫而已,能搅得起来什么浪!”苏母精致的下巴昂着,一如既往的矜贵高傲,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极简单的日常决策。锐利的丹凤眼扫过还拥在一起的二人,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小君好好养病,我和苏扬去去就回来。”
“不要!”安望君又要挣扎起来,被苏扬死死按住。“这就是他们诬陷!我明明就是……”“我没事!”苏扬厉声打断他,“你还听不听我的话了?”
安望君被吓了一颤,反而清醒回来,湿润的长睫眨了很多下,磕磕巴巴地说:“听,你说什么我都听……那、那,我去记者会,我马上就去……”
“智商上线的挺快。”苏扬甚至有点开心,刮了刮他的鼻子,细想又有点担心:“你的身体撑得住吗?”
安望君用力摇摇头,怕他不相信自己,干脆从苏扬怀里跳下去,蹭蹭蹭站在一脸的严肃的公安局副局长面前,脊背挺得宛如打了钢板,“身正不怕影子斜,等我这边都处理妥当,我也跟你们回去,你想问什么我都交待。”
“这话说的,和我们真犯了事似的。”苏扬站起身,回握住他冰凉的手:“乖乖等我回来。”
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车窗紧闭的两辆车发动机发出压抑的轰鸣,在昏暗逼仄的空间里不断回荡。在爬升至地面的瞬间,同日光一起投射进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镁光灯与摄像头。闻讯赶来的记者媒体像嗅到腐肉腥气的苍蝇,堵在出口密密麻麻沸反盈天。
警车的喇叭按得震天响,但这群不要命的丝毫没有让开的架势。苏扬闭着眼睛双手抱臂坐在后座,老神在在地恍如自己只是一个搭顺风车的无辜路人。安望君和乐行之坐在无名氏的保姆车里紧随其后,看前面的车开出一个缝隙出来便赶紧加塞进来扬长而去。
这几天,无名氏工作室的微博已经是全网流量的风暴中心。终于拿回手机的安望君看里面发布的一条条消息,从自己被金杉掐进医院时的愤怒发声到两人终于从仓库里被解救时的平安报告,乍一看还真像是在拍摄什么暗流涌动的动作惊险大片——当然里面各种猜测各种阴谋论也是一天一个花样,转赞评不断刷新记录。安望君看里面一派无头像名字乱码的用户也在吃瓜吃的义愤填膺,直言苍蝇不叮无缝蛋,谁叫你苏扬连那么小的小孩子都不放过之类,气到极点反而冷静得要命。乐行之直接用无名氏的帐号发布了一条微博:【下午三点,记者会在风华总部大楼三楼宴会厅召开,恭候各位。线上也会同步直播。感谢关心。】
记者会是昨天苏扬在风华开会时就已经定下来的,只是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在短暂休息的间隙里,安望君还在预想着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不断在脑内排演,坐在沙发上的脊背挺得笔直。风华的几大Boss全部到齐,一个个全缩在总裁办公室暗中观察这只紧张到快要炸毛的小奶猫。顾长安因为是撸猫老熟人,被派去打头阵。
安望君看见许久不见的顾导给他端来一杯热牛奶,还没等他开口自己就兜不住了,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之前骗了您。”
见过不知道多少世面的顾导云淡风轻,淡淡一笑:“没事,你现在抖出来,逍遥记说不定马上就能二轮上星梅开二度呢。”
安望君满肚子的歉意被扑面而来的铜臭味打了个七零八落,连带着都没法紧张了。顾长安把牛奶塞进他手里:“喝吧,不会有事的。“
安望君点点头。
顾长安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风华股票能不能再创新高就看你了。”
下午两点五十,风华总部的三楼宴会厅里,线上线下有名的媒体都被邀请参加,更有许多是求爹爹拜奶奶才搞来一场进场券。大家一边调设备一边交流,甚至低头刷刷提前编辑好底稿,等安望君一开口就可以第一时间发出,谋取最新最爆炸的流量。
而我们的主人公刚刚换上AllAbout送来的秋冬最新高级定制礼服套装,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领带。时间仓促,来不及做头发画妆面,安望君看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还有毫无血色的唇,想了想,脱了西装解了领带,就穿着里面薄薄的白衬衫,在宴会厅顶上巨大石英钟的分针划过12时,准时进场。
瞬间闪光灯亮得恍如核爆。
乐行之在他左手的侧间里随时待命,如狼似虎的记者们看不见他,他却能清楚看见安望君的身体摇摆一下,担心得指甲都快掐进了手心里。
现场的、还有直播镜头里,安望君都是视线的中心。而他的哥哥、他的爱人正因为险恶的污蔑被困警局,他的妈妈照顾卧床的爸爸,他的亲朋奔波他的好友忧虑……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就等着他招架不住,等着他们万劫不复。安望君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向无数只张着大口的摄像头,缓缓开口:
“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很抱歉,最近遭遇的各种事情有点多,给大众带来了不好的影响。为了避免各种猜测进一步发酵扭曲,我觉得,我有必要站在这里向各位、以及所有关注我,”他顿了顿,漠然的眼底终于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还有苏扬的人,做一个全面详细的交代。不好意思因为时间仓促,也没来得及准备发言稿之类,可能会讲得有点乱……不过我会尽量把每一个大家关心的细节都阐述清楚。”
记者敲键盘的手快到重影,宴会厅充足的冷气根本扑不灭记者吃人血馒头的贪欲,豆大的汗水从他们涨红的脸上滚落,只等面前这位少年点燃最后的引线。
安望君低头吐出一口浊气,慢悠悠开口:“顺着时间线来说吧。事件的起因应该是我在剧组,”他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被金杉性骚扰。”
全场的快门声伴随着倒抽一口的冷气有了片刻的停顿,随即是更加疯狂的白光铺天盖地而来,安望君眼睛有点刺痛,但他没有躲,自我惩罚式的盯着镜头,语气没有任何改变:“我不觉得男生被性骚扰是一件丢人的事,该抬不起头的是他,而不是我。只是我当时懒得和他追究,觉得自己能处理好。没想到反而让他觉得我好欺负,现在想想,早该他在片场强行教我开车时,就该一脚把他踹下去,还让他偷拍什么照片发CP通稿。是我不对。以后再碰到这种事……”记者看见眼前的少年无奈地笑了笑,“希望不要再碰见吧,要是真躲不过,就该往死里打才对。”
乐行之看见安望君放在桌面上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蜷缩着,担忧得就想立刻冲出去,一只冰凉的手正好抓住了他,杜若蘅大气还没理顺,朝他比了个“OK”。
“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招惹到金杉,不知道为何就入了他的眼,从特地加戏制造错位镜头,到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台词……我其实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但是,他真的太过分了……”直到此刻,安望君平淡无波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点神色,那是深深压抑着的愤怒,黑色潮水般恶心的记忆翻涌上来,他薄如纸片的身体晃了晃,手扶着额头才算找回了平衡。“不过没事,放心,没被上也没被吃豆腐,不就是去医院洗了个胃嘛,”安望君突然觉得有点痛快,半边嘴角扯出肆意的弧度,“感谢自己防患于未然提前装的监控,故意伤害罪应该是没跑了。如果病理检测报告出来,证明他灌我的药物过量,说不定还能控告故意杀人呢。”
原来的男男桃色八卦瞬间上升到了法律高度,在场的媒体已经顾不上震惊,编辑好的头条通过无线网络飞速地传达到每一个移动终端。
【安望君自爆被金杉长期性骚扰!】【安望君证实住院因金杉投毒!!】【金杉或面临故意杀人指控!!!】
安望君沉默地看着底下眼冒绿光的记者,他们像是看见腐肉的苍蝇。恍惚间,安望君突然觉得自己终于伟大了那么点,看,我也可以为你遮挡恶意,为你披荆斩棘。
“接下来该说到哪里了?对,我住院后,那一张所谓的“表婶”的照片……和她的采访。”记者们盯着安望君,早有预料他会说一些完美的公关话语撇清关系,没想到安望君居然摇了摇头,缓缓笑出了声,“我没不承认啊,她就是我的表婶啊,亲的,有什么说不得的。”
场外的市中心大屏,片场偷偷藏起的手机,B大学生宿舍里的电脑,无数块屏幕,都不约而同地放映着安望君那张随时就要羽化登仙的脸,看他自嘲地对着镜头说:“毕竟收养了我三个月,就算我最后逃出来了,她也是我表婶啊。”
比金杉其实是个死GAY色魔还要震惊的情绪在所有关注着此次直播的观众心中炸开,毕竟他们之前没有任何人相信那个女人的身份,也不相信她所有的鬼话,包括她怀里抱的那个瘦骨嶙峋的小男孩。
“你们如果想问那个孩子,没错,那就是我。”安望君抬起了头,原本紧紧蜷缩着的手指也慢慢松开,紧绷着的肩膀也缓缓松弛下去。他眼神飘忽地看着人群上方,像是在问候又像在埋怨,轻而又轻地说:“我父母在我八岁那年,车祸,意外去世了。”
钢笔落地声,水杯打翻声在死一样安静的宴会厅里清晰可闻。苏妈妈哭倒在苏爸爸怀里,B大的老师同学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片场里花满庭叶南淇失声喊着“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安望君垂下头,深深呼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打起精神继续解释:“之前没有对任何外人提起过,因为始终觉得没有必要说。我现在活的很好,爸爸妈妈在天上保佑我,我有很多朋友,也有一个圆满的家。”安望君刚刚松开的手又重新攥紧,一字一顿:“我,深爱,我的家人。所以……所以,任何伤害他们的行为,都不可原谅……”
眼看着安望君越抖越厉害,杜若蘅当即冲出去管不了许多,先把他按倒在椅子上坐下,借着背对着镜头的瞬间,低声告诉他苏扬已经没事。安望君此时才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彻底掉了下去,血腥味充满喉咙,他灌了满满一大口水,咬了一下舌尖,理智重新回拢。少年虚弱的喘息声通过收音极好的话筒传播开来:“时间顺序是这样的,当时,因为我才八岁,所以必须需要一个新的监护人。于是,那个女人,就把我抱回了家。可是,待了三个月我就逃跑了。从未谋过面的远方亲戚,为了父母的遗产才收养的小孩,能有多好的待遇。那张照片上的小煤球大家不是都看得清楚么?”
安望君重重叹了一口气:“就当我卖惨吧。事实上我觉得我就是很惨,差点死在八岁的夏天里。“说着还笑着开了个玩笑:”安家一家,天灾人祸,惨遭灭门。惨得都能出书了。”
侧间里的杜若蘅低声抽噎着,一想现在如果小学弟一歪头就能看见自己,不能让他知道,于是便捂着嘴不敢出声,再一听抽噎声依旧没有停止,旁边的乐行之眼眶通红,死死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要是我没有遇见我的养父母一家,我可能真的会当个阴魂不散的怨鬼,所幸,所幸……我何德何能啊,遇见了他们。”
被连环轰炸到脑浆快要冻结的记者们诡异地发现面前的少年居然缓缓地笑开来,不像是之前报复的笑或者自嘲的笑,这笑意里极近温暖与倾慕,像阳春三月里春风拂过的花海,阳光雨露,无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