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读博,会脱单(92)
“不是,”江羽说,“我们是排班的,谁排到谁去。”
“所以我今天遇到你是巧合了?”许戚说,“就算我每天都预约,也不一定能碰上你?”
江羽皱起眉:“为什么要每天约?主管会觉得我没打扫干净。”
“你们公司在哪里?”
江羽睁大眼睛,警惕起来:“你要投诉我吗?”
“我没……”
“投诉会扣很多钱的,”江羽有点委屈,“你为什么要投诉我?”
“我不是想投诉你,”许戚说,“我只是想知道去哪里可以见到你。”
他也不想说这么明白,但在江羽面前很难拐弯抹角地说一件事。他正在思考要不要直接说“我想接你上下班”,江羽就说:“我们是在家接单的。”
许戚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啊。”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许戚通晓他家里所有成员的生平的时候,差不多就是预约结束的时间了。
江羽发现聊完了工时,站起来把清洁工具又原样装回去,有种无功不受禄的惶恐。
“我送你回去吧。”许戚拿起车钥匙。
“不用了,”江羽说,“我坐地铁回去很方便。”
江羽从来没有警惕心,许戚知道他只是怕麻烦别人。
“没关系的,”许戚说,“我正好出门有事,顺路。”
江羽眨了眨眼:“真的吗?”
“真的,”许戚说,“你还住在五道口吗?”
其实稍微想想就能明白,在不确定住址的情况下说“顺路”很可疑。但江羽老实地说:“对。”
“我要去西苑。”
江羽应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动弹。许戚站在门口,投来疑问的目光。
“你为什么想见我?”江羽问。
许戚叹了口气。一刻钟前的重锤,他现在才想起来听到落地的回声。
“那你呢?”许戚问,“你当初为什么来兴城中学?”
江羽看着他,没有回答。也许是不知道答案,也许是根本就没有答案。
于是许戚走了过来,伸手贴上江羽的侧颈,那里有一根细细的链条。
他轻轻一拉,一个吊坠从领口探出来,发出清脆的摇晃声。
“我换个问题,”许戚盯着他,“你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吊坠?”
十几年过去,吊坠的底座已经磨损,显得黯淡无光,是长期佩戴才会有的痕迹。
“你戴着它,还花了这么久才认出我?”
江羽似乎不习惯他长久的注视,脸上微微发烫。“我记性不好呀,”他小声说,“你连一张照片都没留给我。”
许戚望着他,胸膛里的风声停止了,心跳声一点一点响了起来。
他把吊坠从衣领的开口放回去,那上面已经染上了他的体温。
“走吧,”他说,“我送你回去。”
Llosa
本来的小番外越写越长了!但也没有到单开一篇的篇幅,估计六七章可以写完~
正在和新文挣扎中,所以弟弟的番外大概两三天能更新一章?
第65章 弟弟番外(三)
许知雅对祭拜的抗拒,许戚并非不理解。他也讨厌回到这个地方。
南长街的店铺、中心小学的操场、低矮民房间的小巷,每一个都能唤起心底最难堪的回忆。
随着车一点一点逼近墓园,许戚的呼吸也一点点急促起来,仿佛气管被一个夹子慢慢夹紧,只剩最后一点足够气流通过的缝隙。
他抬起手,松开领口的两枚扣子。
车在墓园门口停下,许戚去附近的花店买了几枝鸾尾和菊花,没有扎起来,就这么用手握着,走到墓园里的安息堂。里面是一排排不锈钢架子,隔出几十个小空间。那些没有单独安葬、也没有入祠堂的骨灰盒,就归在此处。
许戚走到架子前,轻轻地把花放在檀木盒前。
父亲原先只是老实本分的小商贩。他们家在南长街的角落租了一间小铺面,开了一家精品女装店。母亲负责销售,父亲负责进货、搬运。母亲卖衣服很有一套,店铺位置虽然不好,但走货在南长街数一数二地快。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南长街的尽头是市场物业管理处,负责商铺的日常管理,里面几位老油条都不是省事的,时不时就来商铺揩油,领着兄弟姐妹、亲戚朋友用“折扣价”买东西。这已经成了南长街的潜规则,店主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哑巴亏了事。毕竟赔几十块钱事小,惹了这些地头蛇,隔三岔五来检查,一查出什么“消防问题”“卫生问题”,直接让你关张整改,那更不上算。
遇上手头紧的时候,管理处还会想出各种名目,扣押商铺的货物。
把东西拿回来很容易,给几张毛票就行。要是不想给钱,也有其他办法。
勾住那些老油条的脖子,说上几句软话,让他们摸摸手,揩揩油,哄开心了,就能省去一笔开销。
许知雅是当地有名的大美人,自她来到南长街开始,管理处几个人的眼睛,就在她身上转悠。
她家货被扣押的次数,比别家要多一倍。
刚开始,许知雅让丈夫用钱去赎。结果扣押愈演愈烈,她实在无法忍受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以这么玩笑的形式丢掉。
于是她开始亲自去管理处交涉。
货物倒是要回来了,但流言四起,而且越传越难听。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来了。某天,许知雅的丈夫刚把新货卸下来,搬到店里,管理处的就走过来,在店里转了一圈,说他们衣架摆的太密,侵占过道,影响消防,直接把店中间的两排衣服拉走了。
临走前,那人拍了拍许知雅丈夫的肩膀,贼兮兮地笑着说:“待会儿让你老婆来拿。”
然后,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把用来拆箱的刀,捅进了那个人的肚子里,连捅了十几下。然后,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拿着带血的刀,平静地踏出店铺,往街道尽头走去。如果不是几个人死命拽住他,他差点血洗管理处。
许知雅当时在工厂里看新式样,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店里的一片血迹。隔壁店主浑身发抖,颤着声音告诉她,她丈夫被带走了。
许戚的父亲被判了三十五年。他最终没有熬过漫长的刑期,死在了监狱里。许戚接到骨灰的时候,族里吵翻了天。南长街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知道家里出了个杀人犯。他们不太希望这个有污点的族人落在祠堂里。
于是他最终安息在墓园,跟其余三十几个安静的灵魂摆放在一起。
在他十余年刑期里,只有许戚一个人去看过他。每次探访结束的时候,他总是欲言又止。许戚知道,他是想问许知雅过得怎么样,能不能再见她一面,但许戚无法回答。
他不能细数母亲之后交往过的老男人,也不能直白地告诉父亲,许知雅不会来看他。
生前、死后,都不会来看他。
就像现在,五周年祭,也只有许戚站在这里,看着那个孤单的木盒,双手合拢,在心里默默祝祷。
他每年会告诉父亲,自己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当然,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后的版本。刚开始几年实在没有话说,近几年才终于有了一点可以慰藉的改变。
今年不一样,今年有了一个重大转折。
“爸,”他看着灵位说,“我又见到他了。”
这一次和之前不同,他不再是无力自保的孩子,不会再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不会再失去他了。
从墓园出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江羽不擅长读写,好在手机都有文字语音转换功能,所以线上也能聊。但他想听到江羽的声音,还是拨通了电话。
铃声持续了很久,对面才接起来,响起小小一声:“喂?”
许戚的内心忽然柔软起来:“是我。”
“哦……”一阵布料的摩擦声,“我在工作呢。”